裴元洵大步走近,沉声道:“还在生我的气?”
姜沅抿了抿还有些发疼的唇,不小心碰到了咬痕,有些疼,她忍不住轻嘶一声,秀眉也微微蹙了起来,可方才在庙里头的话还没说清楚,对着他,她又发不起脾气来,纠结半天,幽幽对他道:“将军蛮横,仗着力气大,就可以欺负人了吗?”
裴元洵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歉意从心底蹿起,她那唇上的咬痕还很明显,一小块红,像涂了鲜艳的口脂,都怪他当时情绪冲动之下莽撞冒失,是他欺负她了,既然这样,他怎么弄疼她的,就让她加倍还回来。
裴元洵伸出大掌捉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的手往自己胸膛靠近,道:“姜沅,是我不对,不该唐突你,你有气就尽管往我身上撒,你想怎么打骂我都可以,别气坏了身子。”
他的大掌像铁钳,生怕她离开似的,抓得很紧,姜沅挣了两下没挣开,他说要她打他,可她怎么舍得打他一下,看她不肯还手,裴元洵沉声对她道:“那我怎么咬你的,你就如是咬回来。”
姜沅微微愣了一瞬,用这个法子,到底是他受她欺负,还是他占她便宜?
不过,他那张俊冷的脸近在咫尺,薄唇棱角分明,线条平直而有力,姜沅盯着他的唇看了几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便低头靠了过来。
唇齿轻轻一碰,裴元洵没敢乱动,似乎等着姜沅在咬他。
他的唇微凉,不同于在庙里亲吻时的急切,带着一种清冷好闻的气息,蓦然相贴,一股异样的酥酥麻麻的感觉,像细微的电流在心头划过,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前所未有的感觉,姜沅耳根一热,脸唰得红了。
她急忙往后一仰,生怕他的唇又跟过来,便赶紧道:“将军放开吧,我没生气。”
裴元洵没有作声,而是细觑着她的脸色,那玉白的脸颊有些发红,眼神也闪烁着不肯看他,他抬起大掌,带着薄茧的大手安抚似地摸了摸她的脸颊,放缓声音道:“真得不生气了?”
姜沅慌乱地点点头,道:“本来就没怎么生气,不过,将军一向冷硬,以后要温柔体贴些。”
以后,她提到了以后。
一种巨大的惊喜在眸底悄然蔓延开来。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肯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照顾她和宁宁了?
裴元洵无声勾起唇角,沉声道:“既然不生气了,那,我在庙里说的话,你是不是同意了?”
他的星眸乌黑深沉,垂眼看着她的时候,眸底带着无尽的疼惜与爱恋。
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姜沅确定,莽撞的亲吻,落水施救,那碗熬煮了大半个时辰的红豆粥,以及此前的种种,都是他对她的真心爱意。
只不过,她现在还不能马上同意他照顾她和宁宁,因为,在将军的想法中,照顾,便意味着他要马上娶她回府,她想,这件事情不能着急,她还有许多药堂的事要做,也还要多陪陪母亲,也许还有很多其他的事,诸如他府里的家事,她现在一时摸不着头绪,只想过一段时间再认真考虑。
姜沅看了他许久,轻声道:“我想先和将军相处看看。”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裴元洵眉头拧紧了一瞬,又悄然松开。
他要顺从她的心意,不可操之过急,她想怎么办,只要她肯与他重归于好,他照做便是,裴元洵神色严肃地点点头,道:“如你所言,该怎么相处?”
具体该怎么相处,姜沅也没想好,但他要办理公务,她不能一直在这里守着,母亲和宁宁还在清远县等她,姜沅温柔地握住他的大掌,道:“将军先忙好你公务上的事,我回清远县见母亲和宁宁,我明日一早便出发吧,待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们再商讨怎么相处。”
裴元洵大手握住她的腰,一缕郁色在眸底翻腾起来。
她的嗓音温婉柔和,说出分别的话却如此平静,当真是没有心肝,明明刚说了要与他相处,却马上要跟他告别,此时分开,岂不是要许久不见,他怎么忍受得了?
他恨不得,每一刻每一息都与她在一起,永远不再分离。
裴元洵沉声道:“我陪你一起去清远县,到了清远县之后,不要逗留,我们马上带宁宁和夫人回京都。”
回京都之后,只要她觉得相处满意了,他便立刻差人上门提亲,定亲需要三个月吧,时间太长了,但他会耐心等待的,将军府距离侯府不远,他们还可以经常见面,而成亲之后,他们便可以厮守一处,白头偕老。
想到这里,裴元洵唇角悄然勾起。
他伸出长臂,揽过姜沅的肩头,让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她身上清淡的香味,像初夏的青荷,丝丝缕缕的,萦绕肺腑,裴元洵低头埋在她的颈间深嗅着,道:“若要彻底铲除当地的水贼,尚需一些时日,这些日子我不在这里,你就住在官邸等我,待我处理完这里的公务,我们一起去清远县。”
他抱着她,姜沅便回应似地伸出纤细的胳膊,用力环紧他劲瘦的腰身,不过,听他说完这些话,姜沅嗔怪似得轻声道:“将军要我等你办完公务,那需要好久,你很不讲道理。”
她轻柔的嗔怪也如此悦耳,裴元洵低头吻了吻她的乌发,勾唇轻笑道:“明日我离开以后,你若觉得清闲无事,便在当地逛一逛铺子,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喜欢的钗环首饰,绫罗绸缎,都尽管去买了,我会安排人跟着你,安全的问题,你不必担心。”
她喜欢什么,他其实了解得还没那么清楚,诸如钗环绫罗,那些京都贵女最爱谈论的,也是三小姐裴元滢最喜欢的,其实她根本不在意那些,不过,将军的好意她还是心领了,等他说完这些,姜沅很快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也不喜欢逛铺子,不过,如果此地有医术高明的医堂的话,我想去拜访学习一下。”
她想怎样便怎样,不爱逛铺子便不去逛,想拜访医堂便去拜访,只要一想到不久的将来,他们三口之家终要团聚,喜悦便不可抑制地溢出眸底,裴元洵道:“那等我回来,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姜沅的脑袋贴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那心跳声安稳又让人放心,她下意识闭上眸子,轻轻嗯了一声:“我等着将军。”
裴元洵低头看着她的发顶,唇角不可抑制地扬起。
不过,姜沅今日那乌黑柔顺的发上插着一支凤簪,那簪子的光泽耀目,是京都最流行的样式,裴元洵的视线落在那凤簪上,默默看了几眼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沉冷起来。
几息后,他摸了摸衣襟,从怀里掏出一支栩栩如生的赤凤祥云纹金簪来。
那是他当初从边境特意给她带来的,也是后来她离开将军府时当掉的东西。
这簪子价贵倒是其次,只是那颗东珠上的姜沅两个小字,是他伴着边疆黄沙,夜冷孤寂之时,一刀一刀亲手刻上的。
过了一会儿,裴元洵状似无意地碰了碰姜沅头上的发簪,语调轻飘飘道:“这簪子与你的衣裳不相配,还是换下吧。”
姜沅愣了愣,意外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她竟不知道,将军这么一个连衣裳都只爱穿玄色墨色的沉冷之人,在他眼中,想必无论女子的衣裳款式有哪些样式都不清楚,此时竟然会注意到簪子与她的衣裳相不相配。
不过,看到他大掌里捏着的那只凤钗,姜沅惊讶了许久。
所以,当初他找到清远县来,并非是碰巧相见,而是他查到了这支簪子,追踪线索才找到了她。
姜沅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簪子,心中一时五味杂陈,眼圈也悄然泛红。
良久,看她没有作声,裴元洵又沉声道:“我给你换上。”
那只凤簪很贵重的,是他的心意,戴在头上万一丢了岂不可惜,姜沅鼻腔有些酸酸的,闷声道:“还是收起来吧,我怕丢了。”
她不肯换下,裴元洵神情古怪地盯着她发上的簪子,轻咳一声,道:“你这簪子,是你自己买的吗?”
姜沅闷闷点了点头:“从首饰铺子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