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没有顾时笙,哪怕这个顾时笙是个疯子,可,顾时笙一定得记得他。

顾时笙独自坐在阳台上看书,从天亮到黄昏,到后来只余隐隐约约的光,陆斯邺上阳台也没有惊起顾时笙。

直到陆斯邺打开了灯。

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人回了头,不笑,歪了歪脑袋,漂亮的眸子平静如似水。

“姑父,今天能不能不打在脸上,同学会问。”老师也会,很多人,各种目光,顾时笙看不懂,也不想懂。

陆斯邺了解顾时笙的以往,初中尚未住校的少年日常遭受来自姑父的毒打。

时空好像割裂般将两个人分开,他们距离不远,可这一刻陆斯邺觉得非常远,远到他怕碰一下顾时笙,顾时笙都会消失。

顾时笙的记忆在不停的倒退。

第85章 他好像真的要失去顾时笙了

岛上的夜晚带着几分凉意,风吹乱了顾时笙的短发,那张偏白的脸在月色下有种清冷的疏离,安静的如同一副画。

陆斯邺往前走了两步,朝着顾时笙伸出手。

“顾时笙,过来。”

那个方才不动的人本能的抬手捂住脑袋,瘦弱的身子轻微的颤抖着,像被困住的幼兽,面对鞭打时候无力的抗争。

“别,别打在脸上。”

陆斯邺的手僵住,心凉到底,一张脸冷的可怕,墨蓝色眸子充斥绝望,他半蹲下身,将畏惧的人拉扯进怀里,而顾时笙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哀鸣,挣扎间指尖划过陆斯邺的脸,落下一道血痕。

顾时笙似乎也察觉了,更加小心的一动不动,但颤抖的越发厉害。

陆斯邺没松手,半跪在顾时笙身边抱着他,冷光笼罩着半个身子,衬衣早已经被扯得凌乱,他侧着头,挡住红了的眼睛,温热的泪落在地上。

“顾时笙,你要我怎么办?”他几近哽咽,“顾时笙,你不能,你不能这么惩罚我。”

他在想明明将人困在了身边,抱进了怀里,却好像握住的是流沙,他拼尽全力的握紧,控制不住他的流失,他好像,真的彻底要失去顾时笙了。

十年前的过往这一刻那么清晰的展现在脑海里。

少年单薄的校服在风中鼓起,背景是人声嘈杂的街区,大片大片的余晖像是要将他包裹着带走,他的神色在那一刻变得清晰,他伸出手,雾蓝色眸子弯弯,笑起来明媚温柔:“陆斯邺,我可以相信你。”

那是高考结束的那一天,陆斯邺正式带顾时笙走另外一条路的开端。

街区另一头的少年心跳都快了几分,他朝着那个纤弱的人影走去,“你永远,都可以相信我。”

他沉浸在将少年从黑暗里拉出来的成就感中自豪,却忘了从那个时候开始,少年眼里,他成了唯一的信仰。

从不是十年来爱情的消磨,陆斯邺最爱顾时笙这一点从没有变过,只是那时候顾时笙不知道,他们站立的高度不同,位置不同,于是衡量爱情的价值与认知本就是不一样的。

顾时笙在医生的镇定剂下睡了过去。

陆斯邺就站在病房外面,他面上的血痕已经结了痂,陈安看了一眼,没敢多问,整个别墅灯火通明,里面的检查尚未结束,谁都无法安心。

“陆总,温医生在国外那边已经上了通缉令,不知道哪一方的势力也在找。”陈安将调查的结果递给陆斯邺,“根据调查来的数据显示,温医生在这一方面,从未有过失败的案例。”

偏生顾先生成了这个特殊。

于是没有可以借鉴的治疗措施。

在给顾时笙做这个记忆清除之前,陆斯邺也是了解过的,他曾经专业系统的学过心理学,自然知道这个做法的风险,在查过温霁初全部案例之后才下定决心。

陆斯邺握紧手中的资料,翻看了一页又一页,偏生顾时笙这里失败了,只有顾时笙这里失败了。

“找,找全国最好的心理医生,我要顾时笙好起来。”

他甚至不敢进去,里面的顾时笙像个疯子,醒来之后对这里对所有人都恐惧害怕,他比十年前陆斯邺初遇的少年病情更加严重,甚至难以交流。

“已经在找了,陆总,只是顾先生目前的状态,身体机能都在逐渐下降。”

他需要冷静,不是反复的刺激,这点陈安不能说,他看向玻璃窗里面安静躺着的人,难以回想方才像个疯子一样的男人,眼神空洞麻木,畏惧怯懦,在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本能的避开,这就是······最早的顾时笙,不,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样下去,顾时笙可能真的会疯,这就是陆斯邺要的结果吗?

陆斯邺不会知道顾时笙不能再受刺激了吗?他知道,他当然明白,他只是比起顾时笙疯了更不能接受顾时笙忘记他而已。

“陆总,实在不行,放手吧。”陈安握紧了拳,嗓音有些哑,他记得第一次见顾时笙的时候,在他以为顾时笙是个依附陆斯邺而活的花瓶,然后看到了站在站在偌大的壁画下的青年,他单薄的身影在背后宏伟的画卷下渺小却又神奇,艺术总能穿透人的心灵,那一刻陈安是深感体会。

是什么样的人啊,清冷温和的表面,塑造出神奇瑰丽的世界。

他该是站在巅峰的画家顾时笙,矜贵漂亮的明珠,而不是现在这样,被锁在里面,醒来变成没有理智的疯子。

这不是顾时笙,也不是顾先生想要的顾时笙。

“你让我放手?”陆斯邺错愕的看向陈安,随即笑了,断断续续的笑,好像从腹腔里溢出来,分不清笑还是疯:“我怎么能放手?”

他做不到,如果可以做到,可能十年前他就不会选择顾时笙,陆斯邺放荡不羁,本性骨子里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在遇到顾时笙之前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喜欢一个人。

他以为十年束缚的是顾时笙,最后十年束缚的只有他自己。

顾时笙疯了傻了,都得是他的。

“那就让他忘了,忘了现在也好,忘了过去也好,他忘掉的回忆我给他填充起来,没有美好也没有不堪的过去,以后,只有陆斯邺一个人就好了。”

“陆总”陈安眼底愠怒,他话音落,还未说什么,却见眼前高挺的男人晃了一下。

陆斯邺几乎站不稳的差点倒下去,被陈安扶住的时候,他目光落在里面,里面的人还在睡着。

“陈安,我好像,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