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结果,远比她之前所求的更多。
她心中百感交集,又想到什么,“那长公主呢?”
周旌略说?过?,沈逍一直以来的打算,就是想将母亲之死的真相原原本本地揭出来,甚至不?惜暴露自己不?堪的身世,也要逼永徽帝当众认罪。如?今既知晓了永徽帝并非太后亲子,当年的罪过?就算曝出来,也再不?至于背负上灭伦之名,可沈逍既选择了让萧元胤承袭皇位,显然是不?打算再追究昔日往事了。
沈逍取过?洛溦手中金册,合起,放回盒中:
“你曾对我说?,我母亲当日之所以选择自尽,实则自己也不?愿将这样的事公诸于众。且我若将真相示出,你心心念念想要拥戴的齐王殿下就做不?了皇帝,你岂不?是,又要怨我?”
洛溦觉察到他用词的古怪,“什么叫我心心念念……”
沈逍将案上的算筹扫去一旁,俯身将她抱坐到案上,靠近:
“刚才,不?是跟他处得很愉快吗?”
那相视而笑的模样,看得让人扎眼。
洛溦窘迫起来,解释道:“我跟齐王,一直都?是在说?正事。”
沈逍双手扶在她身侧两?边的案沿上,拢住,垂着眼帘,暗醇的嗓音响在她唇角处:
“说?说?看,什么正事?”
~
孟夏之初,齐王在长安登基继位,改元正始。
继位大典,选在含章台的祭天坛前举行,玉道两?侧的共设九层观礼平台上,宗亲朝臣先行就位,人影憧憧,恭然肃立。
高举着彩带白羽长矟的禁卫仪仗,登至台顶祭天坛,警跸于侧,随后身穿典礼具服的大宗伯,头戴博山远游冠,持龙节亦登阶而至。
待至吉时,缀点着珠光翠羽的卤簿,簇拥御驾登临。
萧元胤盛装冕服,头戴十二旒冕冠,神态肃穆地踏阶而上。
行于他身后左侧的,是身着亲王服饰的同母弟弟鲁王。右后侧,则是位素衣少女,手持麈尾金册,浑身上下无一件耀眼配饰,却仍旧殊色夺目,行动间自有一种山林隐逸所养出的风流蕴藉,令人移不?开视线。
两?侧乌泱泱跪地的朝官军将中,很快有人认出了这位玄天宫的慈主监副,惊讶间,又不?觉愈加虔诚地俯身伏地。
洛溦初次统领祭祀典仪,从择选吉日吉时,推演星运国运,再到眼下奉持自己亲撰的天命谶语,被新帝半劝半逼着随他一同登阶,心中暗自紧张不?已,紧紧捏着册书,目不?斜视,亦步亦趋。
最高处的祀坛,是皇室中人方可登临的禁地,璃灯焕彩,流光争辉,从泾阳被接回的张贵妃,与临川郡主等皇室女眷,亦侧列于此?,一团团玉蝉花钿,衣香鬓影。由坛顶俯瞰而下,四?周环廊犹如?白浪落九天,波纹徐漾,以其水势与不?远处的玄天宫璇玑阁,山水遥相呼应。
玄天宫的主人,此?刻也已站在阶顶,一袭素袍猎猎,神色疏漠。
他如?今虽还领着神官之名,实则掌控中枢,手握十三万兵马,九阶之上的观礼官员皆心知肚明,若非有太史?令一力拥立,齐王的这场登基仪式,绝难顺利。
祀坛上,大宗伯看了沈逍一眼,得其垂目示意,方才展开帛卷,上前朗声宣诵祀文。
祀文之后,便是玄天宫的星命天运。
洛溦捏着金册,望着台下乌泱泱的几层人,到底禁不?住有些?紧张,扭头朝沈逍看了眼。
沈逍眼神平静淡漠,然嘴角极轻地牵了下。
洛溦飞快垂了眼,心绪稍定,吸了口气,走到玉阶边,展册,提声诵念:
“庚辰孟夏,五星秉行,人君昌吉,亢北四?尺,天府中道……”
继位的谶语,最后被她定作了“终则有始”,意为万物归复本位,亦应喻新君年号。
谶语既出,众朝臣俱伏地祈诵:
“天佑大乾!”
“皇恩圣德!”
欢呼之声一时萦绕不?绝。
大宗伯上前昭告礼成?,萧元胤手扶佩剑,登临主位,正式继承萧氏大统。
随即,便新帝身份连颁数诏。
除了将永徽帝几分遗诏公示之外,另又诵读太后懿旨,恢复了景辰之母的皇女身份。此?事虽事先由紫微台提前放出过?消息,仍难免引得暗流涌动,那些?从前背地里嚼过?舌根之人,亦方知当初太后宠爱景侍郎全为舐犊之情,大有恍然彻悟之感。
但终归逝者已矣,纵仍有暗流私议,也再掀不?出什么风浪。
冗长的祭祀仪式结束,众人的注意力便很快转到了即将开启的夜宴之上。
洛溦也跟着沈逍下了含章台,沿着回廊往朝元正殿的方向行去。
她刚刚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诵念自己撰写的谶语,心中紧张之情尚不?曾散去,依旧有些?懵懵然的。
沈逍握觉她手心冒汗,在水榭边驻了足。
洛溦也停了下来,望了会儿榭外银花雪浪、莲灯萦迂的景致,总算心绪稍定,长长地呼了口气。
沈逍摸着她脉搏没?那么快了,凝着她,带着些?笑:
“胆子不?是一向大的很吗?”
洛溦正想开口,瞥见?前来赴宴的闵琳与几名贵女同伴,也走到了水榭前。
闵琳远远就看见?了沈逍与洛溦,忙上前见?礼:
“太史?令哥哥,宋姑娘。”
闵琳即将及笄,现?下正在与京中几家大族议亲,然既有珠玉在前,余者便再难入其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