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大夫人拧着眉头站了起来,向众人行了个礼,淡淡地说了句,“我也不能同意,三儿不能分得这么多。”

接着就这么一声不响地自已退下去了。

“怎么都不死啊!”她一走,二夫人朝着贺奉君和贺安虞恶狠狠剜了一眼,啐骂了这一句,也不知道骂谁的,一甩衣袖出了门去。

她撂下一句话,“老爷,你看不起我,看不起汝沅,我告诉你,你会有后悔的那一天的!”

没办法,两位夫人纷纷不欢离席,最后还是贺奉君拿出长子的姿态,扶着贺老爷子将他送回房间休息,正堂里就留了贺安虞武肃一和盛英繁三人。

武肃一和盛英繁就算喝了很多,这阵儿也醉不了了。

贺安虞捏着那封信,表情有些在发呆,闷闷不乐的,他没想到他爹会给他这么多。

结果所有的怒火都燃到了他爹的身上,他爹一个人生生抗住其他人的怨念,到底也没松开口妥协。

贺安虞想起那晚他爹给他说的,“爹会堂堂正正地在所有人面前给你个公道的。”

108.可怜的满月

盛英繁盯着贺安虞看了一会儿,默默开口,冲着他扬了一下下巴,笑着:“小包子,你爹给你分了多少就多少,别难过,也别因为别人的话就觉得自已理亏,你就当成自已该得的。”

贺安虞抬眼看了看他,没有什么表情,但确实对盛英繁很感激。

这个童年记忆中的大哥哥,似乎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也像在那个即将要分别的寒冷早晨似的,将手搓热捂在他的小脸上,让他一定要开开心心的长大。

良久,贺安虞对他点了点头,回应了一个纯真烂漫的笑容,将那封信折叠装好。

盛英繁站了起来,身姿高挺,眉目英气,礼貌地对着俩人示意了一下,离席找贺奉君去了。

等人都走了,贺安虞似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这才想到身旁还有个人呢,转脸一看,心里一下软了。

武肃一两眼发红,也不知是醉了还是怎么的,耷拉着眉毛十分心疼地看着他。

贺安虞端详了他一会儿,勾起嘴角让自已看上去没什么好难过的,对着他笑得明媚。

他说,“武哥?”

武肃一声音低沉,目光柔和:“嗯。”

“吃饱了吗?”

“吃饱了。”

贺安虞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还伸了一个懒腰,笑眼盈盈地一努嘴,“我们回家吧?”

武肃一起身,拔地而起的一个,高壮的身材看着震撼多了,他闷头不由分说把人抱进怀里,阔步回了后院。

这顿饭吃过,贺家不太平了好久。

二夫人闹着闹着,就开始不禁口地辱骂贺老爷子,贺安虞和贺奉君。

大夫人仍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都不去房里服侍贺老爷子了,自已搬了东西去了偏屋住下了。

贺安虞也受了这次家宴的影响,再也不对武肃一提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了,每天除了练腿就是练腿。

常常是累得坐在那儿休息一会儿,就会不知不觉睡着的那种。

武肃一也得了一些空闲,不仅能回自已的房间睡觉,贺安虞对他更是客气得不行。

当然,这中间最不好过的就是贺老爷子了,听下人说,他好像又病了,已经躺在床上一些日子了,但没什么大碍。

贺安虞中间倒是去看过他,贺老爷子精神很好,就握着他的手来回抚摸,也不说什么。

时间就这样在永不停歇的纷乱中来到十一月份,天气转凉入秋了。

贺安虞和武肃一也知道了一个让他们无法接受的事情。

满月的爹娘,大哥满阳和小妹满杏红都被炸死了。

大姐满桃红被弹片喷到毁了容,好了以后就躲在家里不愿出去,小满星被炮弹爆炸吓破了胆,成日里只是哭闹,没日没夜地要找爹和娘。

满月没办法,只能停了贺家的工,一个人在家照顾她们两人。

这天,天都很冷了,早上起床甚至水槽里都结了一层薄冻。

满月一开门,就看见武肃一和贺安虞俩人站在他家的院子里。

他以为自已睡糊涂了,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当看清来人真是武长工和少爷时,满月控制不住情绪,瞬间泪流满面。

他声音哽咽地叫着:“少爷......武长工......”

他都没有力气问出一句俩人是来干什么的。

武肃一没有进去,只是将手里买的成堆的东西放在门口,接着又拿出一袋子银元塞到满月手里,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着他。

“满月,这些都是少爷的心意,你收下......节哀!”

满月哭得几乎要昏厥,“我......我,我不能要......”

贺安虞也不知道怎么的,当他看见满月灰头土脸地从屋里出来,没了一身的生气,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呆滞时,竟也不自觉湿了眼眶。

这个年纪与他相仿的男孩,出生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他的生活本该是平凡顺利的。

像一头牛或者马一样早出晚归,在这片土地上耕种,收获,娶妻生子,最后衰老死去。

但命运的枷锁不知何时套牢了他,让他失去家人,承担着无法想象的伤痛和苦累,而他只能默默无声地全部承受,连对谁叫苦叫累一声也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