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爷子看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以前都是爹的错，爹认下，不推脱。”

“这些年你受苦了，等家宴那天，爹自然会向其他人说明，堂堂正正的在贺家给你个公道的，不会让你吃一点亏。”

贺安虞冷眼相待，“什么意思？”

“现在不便明说，到那天你就懂了。”贺老爷子眼眸含泪，看着贺安虞的脸，端详了好一阵儿，恍惚间一瞬就好像看到了他娘的影子。

“你长得跟你娘越来越像了。”

“跟你不像吗？”贺安虞上下一扫他爹。

贺老爷子：“......”你就个头像我，但我不能说出来。

“别在我这里演什么深情，我不是女孩子，对我没用。”

“......爹也对不起你娘，三儿，你不管怎么怪爹，爹都没有怨言，但既然你能重新走路了，爹肯定希望你越来越好。”

“是吗？我不能走路的时候是不是希望我早点死了，省得麻烦你？嗯？”

“别这么跟爹说话，爹的心也会痛。”贺老爷子唉声叹气的，看着贺安虞冷冰冰的模样近乎有了一些哀求，“没有爹娘不疼孩子的，爹也一样疼你，但爹有苦衷......”

贺安虞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全然不想搭理他，挪开脸看向了别处。

贺老爷子伸手触碰了一下他的脸，贺安虞下意识躲了一下，随即脸上厌恶的表情显露，丝毫不遮掩。

他悻悻收回手，无奈地苦笑了一声，“你的性子与你娘也有五分的相似，小时候就凶，你二姐经常被你扯着头发打得嗷嗷哭。”

贺老爷子回忆起了模糊的往事，“那时候你小，我总还担心你受欺负，所以对你宠得也多，有一回你出去玩，迟迟没有回来，可把我吓坏了，我就赶紧出去找你，结果你猜怎么着？”

贺安虞一点也记不得这些事情，但听他爹说，又不自觉有了一点兴趣。

他给点面子将头转了一些过来，看着他爹那期待互动的热烈眼神，敷衍地轻摇了下头。

“嘿嘿，想不起来了吧？”贺老爷子见贺安虞理睬他了，就高兴了，讲得有声有色，“你当时不知跟谁闹了矛盾，在地头那颗大树下跟人打架，小小的一个还怪凶呢，把那个孩子揍得趴在地上直求饶！”

“我上去拉你，你还不乐意，非得掏出小鸡儿尿人家一身的尿水才肯罢休！”

贺安虞皱眉：“......”你就不能讲点别的，非得让我隔空尴尬吗？

贺老爷子心里舒服，啧着嘴巴又继续讲，“还有一回，你大哥带着学堂里的朋友来我们家玩，你吵着闹着非要跟他们一起睡觉，我怎么劝你你都不同意，最后干脆抱住你大哥的那个朋友不撒手了！”

083.我说了算

“人家没办法，只能带你一起回房间，把你夹在中间睡，谁知道半夜你尿了人家一床，还是大冬天的，把你大哥冻得第二天就伤寒了，哈哈哈。”

贺安虞：“......”到底谁他娘的给我喂了这么多的水？啊？都撒两泡了！

他深吸一口气，对他爹回忆的这些事兴致索然，过于细致了，都不是他爱听的。

“我大哥的朋友长得俊吗？”贺安虞想到了什么，突然嘴一秃噜。

贺老爷子几乎脱口而出，“俊！俊着呢！我记得你就是看人家长得俊，才要赖着他的，你小时候还就喜欢跟男孩子在一块玩，那种长得丑的，黑的，你看都不看一眼。”

“我记得当时那孩子要走的时候，你死活不给人家走，哭着闹着让我拿钱给他买下来，嘿嘿嘿，你都不知道那孩子为了哄你，说将来等你长大了，他会回来见你的。”

“回来见我？什么意思？”

贺老爷子只当是玩笑，就说，“那时候他要去留洋，本是来跟你大哥告别的，这也是我后来听你大哥说的，这孩子去了一个叫什么大不列颠的地方，嘶，我算算，也应该有十多年了。”

贺安虞说实话，头脑里空空如也。

对这个男孩几乎没有太多的印象，因为他现在只要闭上眼睛，满脑子飘得都是壮硕的武肃一......

不过，原来他小的时候就喜欢这种长得俊的大哥哥，这爱好看来由来已久啊。

见他沉思，贺老爷子也努力想了想，不是很确定，说道：“你应该能记得，他临走前告诉你他的名字了，后来你念叨了大半年呢。”

贺安虞撇嘴，摇头：“想不起来了。”

小时候的事情跟屁一样轻，一样飘渺无形，长大后，曾经那般让人过不去的艰难险阻，也自动失去所谓的重要性了。

贺老爷子点点头，呵呵笑了一会儿，似乎又想到了一件什么值得分享的趣事，刚张嘴想说，贺安虞打断了他。

“什么时候了？”

贺老爷子掏出褂兜里的怀表，看了一眼，天确实不早了，然后宠溺地笑着：“十点了，怎么了，困了吗？”

其实他还想再跟贺安虞多说会儿话，多谈谈心呢。

只有这样，俩人之间的亲情才会慢慢复苏，变得有血有肉。

贺安虞的眼睛盯着他的怀表，好奇了一下，问贺老爷子，“这东西你还有没有了？”

“怀表吗？”贺老爷子拿起来，递到贺安虞的手中，“这是你大哥上次南下带回来的，是新的，你要是喜......”

他的话还没说完，贺安虞直接装进了自已的插兜，咂吧咂吧嘴，跟没有这回事一样。

然后他抬眼，笑眯眯的问他爹，不过看上去也很假：“爹？”

“哎！”

贺老爷子应声，心里好是感动，贺安虞叫他了，叫他了就是他的好孩子。

他十分期待贺安虞能同他说些什么，哪怕一件没有意义的小事都行。

“明天账房的一百块银钱不用送来，直接划到我的份额里，我会亲自给武哥。”

贺老爷子想都不想，就同意了，“行，小武这孩子确实不错！等过些日子我给他找个好人家的闺女，让他娶妻落户，以后就待在我们大院里专心服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