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稀还记得那地方是清平县的明月镇上沟村,一个全是山的人烟稀少的地方。大人们很不喜欢,其实我也不喜欢……若不是因为穷,我怎可能走上这样一条路。”
云衣容收回了视线,当然她依旧看不见,却面对着萧青烟,“你恨你的父母么?”
萧青烟垂头,久久无语,云衣容连忙伸出了一只手来落在了萧青烟的手臂上,“我的错,我不该这样问。”
“不,我是在想……那年六岁,我是哭着离开家的,一步三回头……那时候我肯定是恨她们的。”
“可后来到了京都长安,穿上了以前从不敢去想的衣裳,吃上了从不敢去想的饱饭……其实那时候我就不再恨他们了。”
“大了之后进了楼里……我接的第一个男人是个大腹便便的老头……他很让人恶心,就像茅坑里的蛆一样……那时候我又有恨他们,觉得我落到这般田地全是因为他们而造成。”
“再后来……”
萧青烟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再后来那样的日子便也习惯,渐渐将那些臭男人当成畜生一样,渐渐麻木,也渐渐学会了自已去享受那样的快活,于是又不再恨他们了。”
“现在、现在他们早死了,死在哪里都不知道,连坟头都没有一个,我却开始念想着他们来……所以而今回想着这一切,若是要怨,那就怨命吧。”
“十三娘,其实你本可以改命的……我就没见过像许小闲那样的、那样的不计前嫌的痴情男人!”
云衣容微微一笑,“或许他真的和别的男人不一样,可他是大辰的摄政王,而我……我却是残花败柳,当真跟着他,就算是他不在意我的过往,我的心里也永远无法说服自已,也永远无法和季月儿那样的好女子坦然面对。”
“所以,我也是这样的命,曾经改不了,现在更改不了。”
“那咱们就等小娥回来去你老家。”
萧青烟点了点头,“可那地方是真的穷乡僻壤之地哦,就怕你们住不习惯。”
“不,我现在更喜欢那样地方……只是苦了铃儿,若是有好人家就把她嫁过去,一辈子跟着我们可不是个事。”
铃儿恰巧端着稀粥走了过来,她听了这句话脸儿一红,将粥放在了桌上,“小姐,铃儿说好的这一辈子都不会嫁人!”
“傻姑娘,你已经十七了,再不嫁出去可就成了老姑娘了!”
“不要,铃儿这辈子都要服侍小姐,除非、除非小姐嫁给许公子!”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尴尬,云衣容微微垂头,铃儿自然知道自已说错了话。
“不是,小姐,铃儿的意思……”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必自责,因为此前我云衣容配不上他,而今、而今更配不上他。”
“我和他从前是两条路上的人,现在更是两条路上的人。”
“他是万众瞩目的大才子、摄政王,而我、而我就像这夜里的那小小的萤火虫一样。”
“这事往后就别再提,待会用了早餐你将那双鞋送去给耀月州刺史托他交给他,然后收拾收拾。”
“等小娥回来,我们就离开这里。”
“去一个谁也不知道的,遥远的地方!”
第八百三十章 那两道浓黑的八字眉
“你究竟有多少深爱着的女人?”
坐在马车里,太子景文睿问了许小闲这么一句。
许小闲咧嘴一笑,“这也不怕你知道,季月儿,在凉浥县的时候她就是我的未婚妻,我们虽然说不上青梅竹马,之间甚至还经历了一些坎坷,但毫无疑问她是我深爱的女子之一。”
“后来……后来皇上来了一趟凉浥县,再后来五公主唐若曦也来了一趟凉浥县。”
许小闲想起了唐若曦和自已前妻那一模一样的模样,脸上露出了一抹思念来。
“其实我也是深爱着唐若曦,只是我重回长安之后,认了云皇后为母亲,而云皇后之前已经收了唐若曦为女儿,这狗血的命运让我和她这就成了名义上的兄妹。”
“我依旧深爱着她,只是这样的爱变成了亲情的那种。”
“对了,也不瞒你,当时在凉浥县还有一个女子,她叫云衣容……这名字是我给她取的,她很喜欢……”
景文睿听到这忽然打断了许小闲的话,他很是惊讶,“我也听说过你的许多事,云衣容原本叫云十三娘对不对?”
“看来你有调查过我。”
“当然,谁叫你崛起的如此耀眼?”
许小闲眉梢一扬未置可否,“云衣容确实曾经叫云十三娘,那么想来你也知道她曾经的身份。”
“这就是我很好奇的地方,青楼里出来的女子,半数会孤老终身,余下的半数里面再半数或许能得成为某人的小妾……仅仅是小妾!”
“你是大辰的摄政王,你还是天下第一才子,你只需要一句话一首诗就有无数的良家女子投怀送抱……你怎么偏偏在长安弄出了那一出?我的意思是,这个叫云衣容的姑娘,她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许小闲笑了起来,他并没有和景文睿讲什么大道理,因为这样的事本就没道理可讲。
你总不能说自已的思想开放吧?
这件事确实有些惊世骇俗,不仅仅是景文睿如此认为,就连朝中的窦黑脸、童安若等老臣也直言劝诫过他。
所以他给景文睿说的是宿命古人信命,唯有这玩意难以反驳。
“倒不是她有何过人之处,我与她一见如故,第一眼看见她的那种感觉就像早已见过了一千年……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景文睿愕然张嘴摇了摇头,“不明白!”
“就是一见钟情!你有过在见到某个女子第一眼的时候产生那怦然心动的感觉么?”
景文睿又摇了摇头,“从未有过。”
“好吧,但我见到云衣容的第一眼就是那样的感觉……就是很熟悉、就像已经相处了很久的那种感觉……所以我同样深爱着她,并不因为她曾经的过往而减弱,反而令我更怜惜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