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地?动仪龙首吐珠,指向西南……怕是翟国的方向突发地?动了?。”
子翼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
身为一位皇帝,如今大燕水灾旱灾蝗灾疫病频出,现在又多上?了?一个?地?动。即便这事可能发生在翟国,但无疑让大燕皇族本就不稳的统治雪上?加霜。
国君不贤,国运衰弱,各地?便会灾害频出。他,是上?天认定的不贤之?君吗?
“可有告诉柳相和平南王?”子翼问。
“已经派人去?了?,想必丞相大人和平南王也?已知道了?。”司工大人道。
子翼脸庞难掩忧色。
“陛下勿忧,这也?是好事啊,翟国遭逢大难,不可能再起兵反燕了?。翟王近些年一直动作频频,有传言他暗中助谭,包藏祸心?……”司工小心?翼翼。
子翼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红。
被气得。
他罕见地?暴怒了?,抓起手边的茶盏劈头盖脸砸了?过去?,恨声道:“地?动一起,百姓死伤惨重?,你竟说这是好事?翟国的百姓,难道就不是大燕的百姓了?吗?大燕竟然?有你这样的官!这司工,朕看你还是不当为好!”
司工扑通跪地?,“老臣为国着想,一时失言,?*? 请陛下恕罪!”
“恕罪?朕不恕你的罪,朕要治你的罪!”
商悯端着新的茶盏走?过来,用温和的嗓音说:“陛下息怒,深更半夜,治罪也?不必急于一时,总要传召平南王与?柳相一同商议才是。”
子翼一滞,沉默半晌,满腔的怒火像被泼了?一桶冷水,噗嗤熄灭,只余潮湿与?冰凉。
“……你滚吧。”他道。
司工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走?了?。
他的确是个?不贤的皇帝。子翼想。若他贤,便不会任人摆布,他不求开疆拓土,只求能保全祖先基业,可就连这,也?是希望渺茫。
歃血为誓
自从那日被苏归断了一尾, 胡千面妖身受创,不至于危及性命,但到底伤得不轻。
他恨得直咬牙, 怨苏归不知变通, 又?向殿下先告了罪,承认自己举止失当,接着据实禀告苏归对?他下狠手的事。
末了又?气愤又?委屈道:“我?固然有错,可苏归此举也?是大?大?的不对?!苏归重伤我?,到底是因为我?失了分寸,还是不满我?已久借机报复?共事多?年,我?胡千面虽然不太看得惯他,但哪次跟他说话不是客客气气的?殿下, 我?可从没对?不住那苏归!”
镜中的谭闻秋听得眉毛微微皱起, 隔了几秒未作回答。
胡千面赶紧道:“殿下, 胡千面不是要?为难殿下。我?知道殿下眼下用得着苏归,不能处置他,况且此事是我?有错在先。只是我?得将苏归的行径告诉您, 他对?我?动手,未尝不是在向您挑衅……半妖就是半妖,谁知他是否有异心?”
谭闻秋叹了一句:“这话, 也?就你能说了。好了, 我?不怪你, 也?知道你没有二心。”
若是旁的妖, 例如白珠儿, 是断然不会多?说这几句的, 她怕触及她的逆鳞,让她联想到子邺。若是换了苟忘凡, 她也?必将斟酌再三才敢小心翼翼将这些话说出?口,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提一个字。
谭闻秋明知子邺心藏叛逆却不杀他,这给了其他妖一个不那么美妙的信号。从前能遮遮掩掩提起的话,现如今也?不大?好说了。
只有胡千面敢说,因为他深受宠信,还因为,他暂时没那么像人。
学会了人心,浸淫官场,这些妖身上也?沾染了人的习气。他们状似摒弃了妖残酷相斗的天性,却把这份天性转变成?了与人类似的猜忌和争斗,智慧与深思取代了本能。
胡千面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听到殿下关?切道:“你伤势如何了?”
他不自觉晃了晃尾巴,觉得屁股上那个伤口没那么痛了,“吃了十来个人补充了元气,现在好多?了。”
“那便好。”
见殿下仍未对?苏归行径有所表示,胡千面有点着急,“殿下,那苏归不得不防!”
“我?知道。只是在攻谭的事情?上,他恐怕不得不听我?的。”
胡千面略有不解:“您的意?思是……”
谭闻秋见他如此,思量片刻,“罢了,告诉你也?没什么。你不是一直好奇,苏归妖血传自何方吗?”
胡千面屏住呼吸。
“他是狐祖苏蔼之女苏青的孩子,三皇直系后代。”
铜镜之中,她面容朦胧眼神平静,神思悠远,像跨越了数百年的光阴回到了许多?年前,“苏青是我?的第一个徒儿。”
那至少得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胡千面还没出?生,对?从前的许多?事知之不详,他只知道殿下曾经收过徒,可是那个苏青怎么不见了?
随后他一哽,突然想到按照身份他们几个狐妖岂不是也?要?喊苏归一声“殿下”?这个念头?让他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起,恨不得哕上几口。
“苏青现下在何处?”胡千面小心地问了一句。
谭闻秋唇边的弧度暧昧不清,叫他看不懂她到底是在笑还是显露了不快。
他听见殿下轻声低语:“她在我?的肚子里……”
好像有一条冰凉的小蛇沿着脊背爬了过去……胡千面不敢再问什么了,只愤恨道:“这一定?是苏青的过错!”
谭闻秋嘴角翘了一下,这次才是真的笑了。
“借助苏归血亲之血,我?在他体内种下了歃血咒。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双亲之命,才是他最无法拒绝的,哪怕神魂拒绝了,肉身也?拒绝不了。所以他只能听我?的,去往何处,要?做何事,如何生,又?如何死……”
既然有这个咒,怎么不给子邺种上呢?胡千面很想这么问,但他到底没缺心眼到那种程度,只得压下好奇心偷觑谭闻秋的脸色。
谭闻秋扫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问,为何子邺身上没有歃血咒?”
胡千面垂下头?,表忠心:“是,但我?知道我?不该问,殿下有自己的考量。其他妖不问,多?半是怕触怒您,可我?知道绝非如此,您留着他,是为了缓解气运反噬。那些妖只是自作聪明,以为殿下是为情?所困,不相信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