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弱妇孺就算不能提刀杀敌,也可以?挑扁担送军粮,他们也是战争的助力。至于青壮劳力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会被征入军中变成打仗的主力。
不管自愿还是不自愿,一旦战争开始,放眼敌国,全是敌人。
如果是在战争中杀人,商悯将?敌军全数歼灭,她并不会有犹豫。战俘那?是投降的手无寸铁之人,平民也是,杀这种人,是对她心中“道?义”的一种颠覆。
“若是马将?军,就会杀?”商悯问。
“自然。”马将?军笑了?,似乎也是觉得有趣,“世?人常说苏归残暴,我与同僚也时常以这点辱骂讥讽他,虽然他听不到。不过,也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他做的事,我也在做,所有的将军都在做。只是苏归能力出?色,打得胜仗格外?多,胜仗多,杀人也就多……骂他残暴不仁,未尝不是对他的褒奖。毕竟连我这种人,都觉得他够狠,屠灭的那?三城人不过九牛一毛。”
苏归狠,但是他不对商悯狠,他对她过分仁慈了?。
他不想杀她。
到了?这时,商悯听到马将?军谈论苏归,蓦然从心底挖掘出?来一件事她也不想杀苏归。
因?为不想杀,所以?才?想劝他投武国。
不全是因?为惜才?,就是单纯地不想杀,因?为他们间?到底不是全无感情,教导和相?处都是真的。
但是商悯从未像这一刻一样清晰地意识到,她不能不杀苏归。
从前她就知道?,只要苏归不放弃站在谭闻秋那?边,她就必定要杀他,就像他不得不杀商溯。可是知道?不代表已经彻底做好了?准备。
“第一次大规模处决敌人时,将?军心里有感觉吗?”商悯问。
“有,肯定是有的。”马将?军笑容爽朗,“只不过我已经忘了?。”
她瞥了?商悯一眼,“你是不是想,你要提前思量好,遇到这种事了?就能果断决定了??”
商悯侧目看她。
“这不可能做到。”马将?军断然道?,“就算你事先再怎么想,临到头来还是会把你以?前想过的东西再想一遍,然后?你才?会做出?决断。”
“是吗?”商悯没再说话。
可能马将?军说的是对的。
然而苏归的事是商悯必须要认清的。
她要杀他,她必须杀他。
苏归是半妖,他与她的对决不能只局限在两军对战上,用兵上的胜负是谭国取胜的条件之一,打败苏归更是重中之重。
苏归打仗,只是因?为他在按照人族的规则行事,除去打仗,他还是一只擅战且实力仅次于谭闻秋的大妖,拥有神鬼莫测的蜃梦神?*? 通。
商悯先前只想到要与苏归两军对垒,是她不愿意杀他的潜意识在作祟,现在她醒悟了?。瓦解燕军不止要赢下战役,还要击溃苏归本身。
击溃苏归,或者让他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妖身,以?他为中心听他调遣的燕军自然会从内部被瓦解。
他会死,但是谭国会赢。
想通这一点,商悯握紧双拳,指甲刺进掌心,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决心。
“马将?军,你认为苏归接下来会进军何方?”她低声问。
马将?军道?:“多半是我这方。”
这话答得斩钉截铁。
谭军不乏有识之士,也有研读苏归行军策略的谋士和军师,运河连接内外?交通,如此重要,燕军怎会不想拿下?
“望谭公速速回信。”商悯眼眸微垂,“待她信了?我的身份,我另有要事,需与她商谈。”
“何不随船去往谭国内地?离燕军攻来还有时间?。”马将?军问。
“我还有未成之事,何时去面见谭公,取决于谭公接下来的安排。”商悯道?。
……
谭国宫,政殿书?房。
归巢之鸟看上去就是一件平平无奇的青铜摆件,外?表华丽精细,但难掩古旧。谭桢本在阅读各地战报,忽而有青色的影子从窗边倏忽掠过,落到了?鸟巢之中。
谭桢本就习惯在做事之时屏退左右,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前来送信的铜鸟。她从归巢之鸟上取出?被铜管封好的信件,来不及走到桌案旁就拆开读了?起来。
“在下‘无’,敛雨客之徒,奉师命通传要事……”
谭桢看第一眼就愣住了?,她来不及思考,就看到了?下一句话:“燕皇寿宴之上剖心自杀,以?证有妖,其心脏之中蛊虫游弋……一言一行均被蛊虫操控……绣衣局大总管胡千面被燕皇击伤,当场现出?原形,竟是只五尾赤狐。随后?赤狐奔逃,宿阳大乱……疑有同?党相?助,不知所踪……”
她一字一句读完,双手颤抖,不可置信,然后?回过来读了?一遍又一遍,口中喃喃:“是妖,真的是妖,敛雨客说的是真的。”
敛雨客说,世?上有妖。
她将?信将?疑。
敛雨客说,妖可能藏在宿阳,皇帝有危难,若谭公献祭天柱,谭国可保,暗处的妖孽说不定会撤兵,因?为继续攻打谭国得不偿失。
她父亲信了?,自缢于地宫,可是攻谭并未停止,谭国面临围攻。谭桢一度觉得敛雨客是在诓骗她父亲,是想毁了?谭国。她一度怨愤,但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征兵练兵,抵抗燕军。
结果今日?一纸书?信传来,告诉她,世?上真有妖,她父亲就是被妖给逼死的,谭国也是被那?妖给逼入绝路的。
谭桢心绪大起大落,头晕目眩,手扶宫柱,几乎要站不住了?。
此事是假的吗?不……不会是假的,皇帝驾崩,还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死去,这样大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胡编乱造,太容易被戳穿了?。
所以?这是真的,必然是真的!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