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是有着极深的?过?节,要么是有着极深的?交情。
可要说有过?节,那也不像。毕竟郑留一见面便要与她结盟,之后种种似乎也表示他并不想与她为敌。郑留要下什么大棋,商悯并不知晓,所以她防备他。
“没有,未曾。”郑留笑笑,“师姐不要自扰,是我先前想多了,我从未有怪罪之意。”
他停顿片刻,“师姐一贯比我有主意,不过?,若师姐有什么烦心事?,请尽管来寻我,师弟不才,愿为师姐排忧解难。”
没等商悯点头,郑留便道:“时候不早了,我回账歇息了,师姐也早些歇息吧。”
他转身就走。在转身的?那一刻他又戴上了面具,变回了内敛低调的?郑国?公子,步伐轻缓地?离去了。
商悯被郑留一连串的?变化搞得猝不及防,她迷惑地?看了眼他的?背影,怀揣心事?在原地?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
回到营帐后,宋兆雪的?鼾声已经停了。
他瞅一眼郑留,压着声音:“大半夜不睡觉瞎逛什么?去拉尿吗?”
郑留一看见宋兆雪的?脸,也不知是被勾起了什么烦心事?,他面无?表情躺回被褥里,低喝:“闭嘴,滚蛋。”
宋兆雪懵了,他看着郑留已经闭上的?眼,郁闷地?躺回被窝,接着后知后觉想起这是郑留头一回没对他阴阳怪气,因为他这次直接开骂了。
“有病吧,在哪受了气撒我身上了?”宋兆雪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很快翻个?身又睡死?了。
军帐中唯有郑留彻夜难眠。
她知道了,她终于知道了。郑留对自己说。
但是,她原来对他撒谎了。
这个念头在他心头反复徘徊,他想将?这个?念头压下去,可是无?论如?何强迫自己不去在意,这个?念头就像在他脑海中扎根了一样,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难以抑制。
这个谎言源自于很久很久之前。
在那段被埋葬的?过?往中,燕皇未传下质子令,天?下诸侯子弟没有齐聚宿阳,他度过?了一个?不受重视但相对轻松的?童年。
十五岁那年,他凭借自己才智终于得到了父王的?关注,父王特准他前往问天?山大学宫学艺。
按照大学宫的?规定,入学宫学习者,不问出身,有教无?类,他隐去姓名,与众多学子一起拜入了那座象征着知识与权力的?学府。
他还记得登上问天?山那天?,一名与他年岁相仿的?少?女与他擦身而过?,却突然间回头叫住了他:“师兄?”
她的?语气中似乎有茫然。
郑留一开始没意识到她是在喊自己,直到少?女拉住了他的?衣袖,他才惊讶地?回看过?去:“师兄?是在叫我吗?我还未拜入学宫,担不起你一声师兄。”
那少?女一愣,松开了他的?衣袖,很快面露笑意道:“我一见你就觉得有缘,想来日后定是同门,叫一声师兄也无?不可。”
郑留并未多想,他那时只觉得少?女面善,心下也感到有缘,便以化名自报家门:“我为郑国?人?士,姓赵,单名一个?存字。”
他母亲是赵国?人?,是以化名姓赵,存乃留,是个?好名。
那少?女也道:“我姓孟,武国?人?,叫拾玉。”她多补了一句,“这‘拾’乃十全十美?之意。”
郑留不知这位拾玉也是化名,只是以为少?女半路喊他可能是遇到了麻烦,所以主动问:“你可是有事?要人?相帮?”
“大学宫太大,不知武院在何地??我迷路好一会儿了。”她微笑,“师兄可知道?若能为我带路,拾玉感激不尽。”
郑留也不知武院在何处,恰好他也要去武院,便同她一起找,又一起参与了院前比试。
院首以比试成绩列好弟子排行,告知所有人?最强的?就是武院大弟子,其余人?对其不可不敬。
于是名叫拾玉的?少?女脚尖点地?飘然登台,一手?轻功惹得满院弟子不住惊叹。
院首指着她道:“从此以后,拾玉就是你们所有人?的?大师姐了,若你们能胜过?她,首席弟子之位自然由胜者来当。”
拾玉下台后走到郑留身边,笑容灿烂:“看来方才是真的?叫错了,我得叫你师弟。”
“拜见大师姐。”郑留比试输给了她,这声师姐叫得真心实意,但他也不是那么容易服输的?人?,只想着今后功力若有精进一定要再同她比试。
拾玉因为当了大师姐而分外高兴,可是她的?开心却不全是因为当了大师姐。
不知怎么的?,郑留喊她师姐似乎让她感觉格外有意思。
他每次以师姐相称,拾玉都会露出有点不适应又有点满足的?古怪表情,然后她会笑着回他:“师弟,是有什么事?吗?”
年少?时在大学宫的?种种仿佛一场幻梦,安稳的?环境让郑留觉得在这儿的?日子是他有限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可不知什么时候,幻梦就被残酷的?现实打?破了。
在这场幻梦醒来之前,郑留与她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挚友,他对她讲他的?抱负,但不曾吐露自己出身王族,她对他讲她读过?的?邹国?禁书《科举法详解》,并对其中主张大加赞叹。
郑留知道,名为拾玉的?少?女必然出身不凡,否则不会读过?此书,不过?她既然敢与他谈论禁书,那么说明她信他。
她定然也有宏大的?政治抱负,不然不会对这书如?此称赞。
此人?为可造之材,也有治国?之能。郑留如?此想。
若能将?她收为己用?,他夺得郑国?王位岂非又多了一分把握?
许是存心结交,又或许有别?的?原因……郑留与她关系越来越好,几乎到了相逢知己相逢恨晚的?地?步。
但是……但是,世间种种,终究逃不过?阴差阳错,躲不了一个?世事?无?常。
梦是要醒的?,人?是要分离的?。
天?下大战已起,他不能再蛰伏,他要回郑国?夺他的?王位,她说家中遭逢变故,她是家中长女,要回武国?继承家业。
他曾豁达地?想,天?下之大,总有再见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