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盘上还剩三枚簪子,大概有一枚是留给已经出嫁的大姐姐的。簪子颜色都是淡淡的雅蓝,色泽清雅,莹润剔透,只做了花样上的区分,有白莲,海棠和芙蓉。
崔雪妍和四姐姐崔雪珠在一侧坐着,手里正把玩着刚得的发簪,四姐姐的簪子是小紫薇,是她素日里最爱的花。崔雪妍的簪子做了兰花样式,是沈幼宜的最爱。别人她不敢肯定,但崔雪妍却是知道她喜爱兰花的,毕竟这人曾失手打碎她一盆二月兰。
沈幼宜垂下眸,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总归是给自己来迟了没理,总不能霸道的不许人家们先挑。她没敢再浪费时间,挑了一枚她还算喜欢的海棠发簪。
见她挑好,二姐姐崔雪莹才去选。沈幼宜朝她笑了笑,心里头明白二姐姐是在让着她。除了给她们姐妹几个的簪子,继兄还送了幼弟明忱一枚上好的玉佩,毕竟他离家时幼弟还小,总是要送份礼以全了兄弟情。
另孝敬了祖母一尊白玉观音。崔老太君脸上的笑就没停过。不是说多稀罕这个物件,难得的是孙子这份孝心。
带回来的其余大件便是封了罐的金糖蜜枣和清香的牙茶,都是随州当地特产的。崔老太君做主,叫人给每个院里都送些去。眼看着东西都空了,干坐了半天的崔临心情复杂。
他唉声叹气的过于惹人注目,崔老太君见儿子那副样,没好气道:“都多大人了,还想着向儿子讨东西?”接着又看向二房和三房的夫妻俩道:“璟行去随州是为陛下分忧,为百姓做事的。若是真大张旗鼓的弄回几车东西,百姓怎么看我们崔家?陛下又怎么想璟行?”
璟行是崔络的字。
二房和三房的人凭白得了训斥,也不敢反驳,只笑着说好。崔临看了老母一眼,心里蛐蛐着,您年纪更大,方才孙子一孝敬,您笑得可止都止不住。
坐在对面的崔络只低头喝茶,无视父亲飞过来的眼神,一旁的沈幼宜见了,佩服的五体投地。只下一秒,继兄微微抬眸,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沈幼宜下意识转过头去,脸上烧的火辣辣。继兄也未免太敏锐了些,每次偷看他都能被抓包。
在儿子那没得到半分回应,崔临讨了个没趣,直到出了崔老太君的院子,他还憋闷着,自个儿在那嘴里念叨。陈清芷好笑道:“吃母亲和阿宜他们的醋了?”
谁知崔临嘴硬道:“我堂堂国公爷,要什么好东西没有?还吃醋?我是气那个不孝子。”
直到回了两人的住处,发现高竹送了名画和手镯过来,崔临绷了一路的脸总算是放了晴,咳了一声道:“还是有点孝心的。”
第4章 婚事 为何绣只地龙?
从祖母那请过安,沈幼宜姐妹几个上午还得去族学听课,她连早膳都没来得及吃,就被四姐姐崔雪珠拉走了。所幸四姐姐向来藏着几包糕点,大方的分她垫吧了几口。
终于等到晌午下课,沈幼宜已经饿的手脚发软了。待她去了母亲的院子,看见一桌丰盛的菜品,罕见的吞了吞口水,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陈清芷吩咐仆婢伺候女儿净手,好笑道:“让你懒床,今天饿坏了吧,只是现在还不能开饭。”
沈幼宜嘟了嘟嘴巴,委屈巴巴的看向陈清芷。
陈清芷摸了摸女儿的头道:“你继兄刚回来,他房里原来的厨子回乡了,也不知道现在这个烧的菜合不合他胃口。母亲去遣了人问,若是他过来用饭,咱们可不得等一会儿,阿宜先用些点心垫垫肚子。”
沈幼宜一听说是要等继兄,顿时感觉肚子也没那么饿了。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仆妇回来覆命道:“世子爷说他习惯一个人用饭,院里的厨子也合他心意,就不过来了,叫我谢过夫人的美意。”
带着小儿子从书房出来的崔临听了个正着,哼了一声道:“他爱一个人吃就让他一个人吃,没得费这些事做甚。”
陈清芷知道丈夫素来嘴硬,瞪了他一眼道:“世子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你不心疼?”
说到这,崔临笑道:“我一个当爹的再怎么心疼都比不上媳妇知冷知热。璟行这次回来,也是时候该成家了,还得辛苦夫人多给他留意长安城里的贵女。有拿不准主意的,就去跟母亲商量。”
陈清芷应下:“侯爷放心,母亲一早就提点过我,我心里也有几家属意的,只是要再多打听打听。”
听到母亲和继父的谈话,沈幼宜拿筷子的手一顿,愣住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充斥在心上,等迎了新妇进门,继兄就是嫂嫂的了吧。
跟她玩得好的手帕交,宁远候府的三小姐徐颜,她便时常跟自己抱怨,说自从嫡亲兄长成了亲,就愈发不把她这个妹妹放在心上了。
沈幼宜之前是见过徐家世子疼爱徐颜的,她当时还羡慕了好一阵。在母亲未改嫁之前,她们母女俩在沈家可谓算是寄人篱下。生父早逝,祖母不喜,当家的大伯母更是看她们不顺眼。彼时她经常能在院子里听到隔壁兄妹俩人的吵闹,当时她心里就羡慕的紧。
后来她也终于有了兄长,虽然待她冷淡,可沈幼宜还算知足。毕竟继兄天生就不爱跟人亲近,也不只是单单对她,细细想来,继兄对她还是不错的。
可……若是他成亲了呢,就连徐颜这个亲妹妹都抵不过嫂子,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妹,哪里能比得上新嫂嫂在继兄心里的位置?尽管理智上明白兄长跟嫂嫂更亲近是人之常情,可沈幼宜心里还是隐隐有些失落。
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不过很快她就把自己安慰好了,继兄娶妻这事目前还没有着落,她做甚把自己搞的这么不开心。
沈幼宜叫素莲把自己的小宝库找出来,里面有一枚放了很久的荷包,那是继兄离家两年后她亲手绣的。
当时随州城内疫病四起,祖母又惊又吓,带着全家去寺庙里上香祈福。沈幼宜偷偷给继兄求了张平安符,回来绣了她人生中第一枚荷包,把平安符放了进去。
虽然时机不对,但这么好的寓意,她还是想送给继兄当礼物,就当还他的簪子了。到了清雅苑,院子里静悄悄的,沈幼宜把高竹叫了过来问话,疑惑道:“昨天那几个婢女呢?怎么我一个都没瞧见?”
“回五娘子的话,世子不喜人近身伺候,昨儿有个婢女不懂规矩,惹了世子不快,叫我把人给打发了出去,只留了个管事的仆妇。”
沈幼宜微微吃惊的张了张嘴,所以昨日她看见的那一幕都是她脑子里瞎幻想的,继兄根本没有收通房的打算。思及此处,她连同晌午那点子情绪也一同彻底消散了。
得知崔络在书房看书,沈幼宜在门外问道:“兄长,我可以进来吗?”听到继兄应了声,她推开门又轻轻的关上。
封闭的空间,加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沈幼宜面对崔络时候的那种紧张和拘束又立马显现了出来。见她迟迟不开口说话,崔络放下手中的事,抬眸望过去:“是大夫人那边有事吗?”
他跟继母陈氏只差了十岁,再加上生母去时崔络已隐约记了事,是以那声母亲他叫不出口,只尊称一声夫人。
“唔……没有,是我找兄长有事。”沈幼宜摸了摸耳垂,有些羞涩的开口。她将怀里藏着的荷包拿出来,在崔络不解的目光中递了过去,解释道:“多谢兄长给我带的礼物,这是回礼。”
荷包用的是上好的料子,只不过绣她的主人明显不擅女红,线头杂乱。崔络看着上头的图案,问道:“为何绣只地龙?”
沈幼宜蹭的一下耳根通红,小声为自己辩解:“什么地龙嘛?明明是条威风凛凛的蛇,兄长眼神真不好。”
继兄的生肖是蛇,她特意绣了这个图案。虽然当时看到成品的时候,沈幼宜也严重有过质疑。只不过身边的人都一顿猛夸,她就又觉得还不错了,之后收起来便没再管过。
怕继兄真的嫌弃不要,她快速说道:“这是我十岁那年给兄长绣的,虽然绣的不好,但胜在是我的心意。况且我送兄长的才不是荷包,是里面的东西。”
沈幼宜说完,不等崔络反应过来,她便转身跑远了,还不忘留下一句话:“我还有事先走了,兄长记得打开看。”
少女银铃般的声音渐渐消散,崔络解开荷包,里面放着张泛黄的平安符,背后还有一排七扭八拐的小字。
【望佛祖保佑兄长平安健康。】
继妹十岁那年,正是他在随州被瘟疫所困的时候。崔络心头忽地软了一下,是很陌生的感觉。继妹小小一个人儿,心思过于简单纯粹。
其实仔细算来,他待她也没有多亲近,不过是在她幼年时帮过她几次,实在不是什么大事。只她往后见了自己便愈发爱笑,往他院子里跑的次数也频繁了起来。
崔络以为多年未见,继妹大概早忘了小时候的事,没成想她一直记在心上。他收回心神,把门外的高竹叫了进来,吩咐道:“把这枚荷包好好收起来。”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去我私库里把那枚白玉吊坠找出来,给五娘子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