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芷恨的咬碎了牙根,一个无法生育的新妇,嫁到哪里都迟早会遭夫家厌弃。对付她女儿,这就是往她心口上剜肉。
经此一遭,她绝对不能再给王姨娘兴风作浪的机会。这次是女儿,下次说不定就是明忱?
陈清芷拽着崔临的胳膊,哭的愈发梨花带雨。
崔临不敢看她的眼睛,叫儿子把郎中送走,才平静开口:“王姨娘,庄子上是留不得她了,往后她便去观里清修吧。”
他看向崔雪妍:“若再不安分,我只能对外宣布她病逝。”
父亲这是想要了姨娘的命?崔雪妍瞳孔渐渐放大,瘫坐到地上,眼神愤愤的看向崔临:“父亲,姨娘只是一时糊涂,她们母女什么事都没有,您何故如此对她?王家那里,您又如何交代?”
崔临气笑了:“妾室顶撞主母,屡次三番害人性命,便是王家来了我崔家也无惧,难道他王家还能大过律法去?何况多年下来,你觉得他王家在意一个庶女吗?”
庶女两字彻底刺痛了崔雪妍的心,多年来的憋屈不吐不快,她自嘲道:“是啊,就因为姨娘是庶女,我也是庶女,所以就活该被他人看低吗?三房的堂姐能给端王做侧妃,我却因着是个庶女,一个小小的刑部郎中就将我打发了?父亲可有将我这个女儿放在眼里?”
她说着,抬手指向沈幼宜母女俩:“我和姨娘是庶女,可好歹出身高门,她们母女不过一介寡妇和孤女,父亲凭什么如此爱重,处处袒护?姨娘不过犯了点小错,你就要置她于死地,父亲何其凉薄啊?”
陈清芷有些担心的看向崔临,她知道丈夫心里是有这个女儿的。选刑部郎中做女婿,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崔氏世代簪缨,满门显赫,如今又跟端王做了姻亲,更是贵不可及。
为避免陛下猜疑,除了世子崔络要迎娶大家宗妇,家里头剩下女郎郎君们的婚事都要放低。刑部郎中相貌端正,又有真才实干,假以时日定有所成。再加上崔临知道崔雪妍的性子,嫁入侯爵家难免受婆母妯娌挤兑。而刑部郎中家世简单,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只要想儿子好好做官,就会把崔雪妍当宝贝供起来。
国公爷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却被崔雪妍如此解读,怕是心中不好受。
崔临此刻的确气的昏了头,终是没忍住重重给了崔雪妍一巴掌,冷眼看过去:“你以为你母亲当年早产是意外吗?是你的好姨娘动了手脚,又买通产婆,差点叫她们母子一尸两命。如今她又使出这种手段害人,你还觉得她仅是犯了点小错?我将你身边伺候的人换走,就是怕你受她们挑拨,养成一副坏性子。”
他闭了闭眼:“你现下是非不分,太叫为父失望。刑部郎中你也不必去相看了,过些日子我会叫他上门提亲。出嫁之前,你就好好待在院子里思过。”
崔雪妍捂着自己红肿的脸,呆呆的没有一丝反应。
第18章 下雪 是你先冰我
这场丑事止于大房,陈清芷又仔细敲打了下头的仆妇女婢,叫她们管好自己的嘴巴。
崔老太君年纪大了,最厌家宅不宁,为了她老人家的身子着想,崔临也叫人瞒着。只送王氏去观里清修的动静,府里人还是听到了些许风声,私下多有揣测。
晚上陈清芷夫妻俩洗漱过后,往日里贪色的国公爷上了床塌沉默不语,陈清芷有些心疼,从后抱住他,故意说道:“国公爷是不是后悔娶我了?让你多了这么多麻烦?”
崔临叹息一声,转过身来:“专门气我是不是?”
陈清芷将男人蹙着的眉缓缓舒展开,一字一句道:“我怕国公爷自责,憋在心里难受。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这个嫡母还做的不够好。”
崔临拍拍她的背:“你已经做的够好了,是我这个父亲平日里对她关心不够,才叫她心生怨念。”
陈清芷安慰道:“国公爷的爱女之心,她往后会想通的。”
二房的卢氏可不在乎这些,只又一遍交代女儿:“也不知道那王氏又犯什么蠢了,你往后更要离那崔雪妍远一点,省得被她带坏。”
崔雪珠不想听母亲在背后说人,只含糊道:“知道了,我本来也不怎么跟她玩。”
三房的陆氏也在跟女儿秘谈,崔雪莹问:“父亲今晚……又去姨娘那里了?”
陆氏无所谓,笑道:“你如今有了好归宿,母亲只待你弟弟明年春闱下场得个好成绩,叫我长脸,旁的母亲再无所求。”
她人老珠黄,崔三爷已经多年来只敷衍似的每月来她房里一两次,初时陆氏还有期待,后头两人同寝也不过是各睡各的罢了。随着崔三爷长了一身膘,她巴不得他去妾室那里睡,少来恶心她。
只不过女儿马上要新婚,她可不兴跟她讲这些,转了话题道:“还是我女儿命好,能嫁给端王,往后更是福泽深厚。瞧瞧三娘子,不得你大伯父宠爱,只给她配了个寒门小官,能有什么出息?”
母亲愚钝,看不出里头的弯弯绕绕,崔雪莹也没跟她解释,只敷衍了几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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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府各院里的腊梅开花了,小小的花苞绽放地格外娇艳,淡淡的香气扑鼻。前些日子已经烧起来的地龙愈发暖和,懒的沈幼宜一步都不想挪动。
只素莲道四姐姐崔雪珠来了,姐妹俩人没一点生分客气,沈幼宜斜靠在暖塌上,还未梳妆打扮就叫素莲把人带进了内室。
崔雪珠携了一身寒气,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递给婢女,不怀好意的去摸沈幼宜的脸,直把她冻的打了个冷颤。
她瞪了崔雪珠一眼:“四姐姐出来怎么也不带手炉?”
崔雪珠嘿嘿两声:“我故意的啊,看你天天待屋子里,人都要闷傻了,给你凉快凉快。”
沈幼宜嘟嘴:“我冷啊,像你这样冬天还精力旺盛的人,才是少数吧。”她想了想又道:“不对,兄长一年到头都精力旺盛,好像感觉不到累似的。”
五妹妹未着头饰,一身素净的打扮,却难掩清丽之姿,崔雪珠忽地看愣了,下意识开口:“阿宜,你好像真的长大了,越来越美了。”
这话惹的沈幼宜幽怨不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本来就长大了,过了年就十四了。四姐姐你这样夸我,就跟那街上的登徒子一样。”
“是啊,长大了就能跟郎君议亲了。”崔雪珠揶揄道,接着苦恼的耷拉下耳朵:“我母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天就盼着我早点嫁出去,生怕迟了就找不到好夫婿一样。若不是我争取到年后,她最近就想拉着我出去相看。”
说到亲事,沈幼宜心情低落,总觉得姊妹间越走越远了。崔雪珠也感慨道:“之前大姐姐嫁了人,咱们还算热闹。如今二姐姐和崔雪妍也定了亲,往后怕是就剩我们两个了。”
她顿了顿,好奇问:“崔雪妍惹大伯父生气了?不然怎么直接把亲事定了下来?”
最要紧的是,二姐姐嫁的是皇家,自是不好再抛头露面,崔雪妍却没这顾忌,只她比二姐姐还要深居简出,愈发不爱见人。
沈幼宜含糊道:“没有吧,我也不太清楚。”
这样的说辞根本骗不过崔雪珠,一看就是敷衍,只五妹妹不愿意说,她也不再勉强,转了话题道:“也不知道今年什么时候下雪?我都迫不及待想出去玩了。”
“应该快了。”沈幼宜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夜里竟真下了场鹅毛大雪,翌日醒来雪花仍旧簌簌落着,飘在腊梅枝头,衬的花蕊中间的那一点红愈发鲜亮。
瑞雪兆丰年,惠德帝心里高兴,又体恤臣子们在这样的冷天儿上朝辛苦,特意罢了一天朝。
在屋里窝了许久的沈幼宜终于愿意出门了,跟四姐姐崔雪珠两人你推我我推你,痛苦的玩了一上午的雪。在又一次吃了她一个雪球后,沈幼宜彻底败下阵来。
素莲怕她着凉,催着回去。她摇摇头:“身上动了动挺暖和的,我去看看兄长在做什么?”
院子里的积雪被高竹扫出了一条小道,亭子里竟然站着个人,白冠束发,黑色的大氅披在肩头,高大挺拔的背影除了继兄不会还有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