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竹见了,劝说道:“好不容易休沐,世子爷歇会儿吧。有郎君往我这递了信儿,想邀您吃酒去。”
“都推了吧,往后不必跟我再提。”崔络哑着嗓音,确是有些不舒服,只他也没当回事。
高竹点点头,只能作罢。世子不爱应酬,打小便与书为伴。
“高竹,兄长在忙吗?”他方出门,就被五娘子叫住了。
沈幼宜压低声音道:“若忙的话,我便不进去打扰他了。你把这汤端进去,叫兄长喝了便是。”
汤?什么汤?
她一句话叫门内外的主仆俩都怔了怔,见高竹这副呆愣模样,沈幼宜隐隐埋怨:“你往后多用点心,兄长嗓子不舒服,你都没发觉吗?”
高竹傻眼了,他是晨起见世子咳了两声,只主仆俩都未放在心上。世子又不傻,若是不舒服了定会叫他请郎中,况且在高竹心里,自家世子从小习武,一年到头生病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只他忘了,崔络到底是人,没有修成神仙,再好的身子也有不适的时候。
他连连点头,正要进去传话,却听世子道:“进来吧。”
这话明显不是对他说的,他便下去反思了。沈幼宜叫素莲回去,轻轻推开了书房的门。
崔络抬眸,视线下意识地落在了继妹手中提着的食盒上。她冲自己笑了笑,轻快走到书案边上。
怕把继兄的书弄脏,沈幼宜指了指道:“兄长先把书收起来吧,我给你煮了梨汤,你喝了再看。”
崔络手指微动,梨汤润喉,继妹她……竟如此心细?
他把食盒接过:“好。”
揭开食盖,沈幼宜小心将里头的梨汤端出来,把汤勺放进去,一起递给崔络,笑盈盈开口:“兄长喝吧,等你用完,我再把东西提回去。”
“嗯,叫妹妹费心了。”
梨肉切成一个个小方块,晶莹剔透,里面加了枸杞和红枣,汤汁看着就清爽。
崔络搅了搅,抿了一小口。甜度也适中,没有他想像中的腻,汤水滑过喉咙,他觉得清润了不少。
往日他办公练武,祖母和继母也常派人送些汤水补身子,他无甚感觉。继妹关心他,他却发觉有些奇妙,只也说不清,总之不排斥便是。
“怎么样?兄长觉得好喝吗?”沈幼宜歪着头,满脸期待地盯着继兄。
女郎黑长的睫毛微闪了下,淡淡的琥珀色双瞳清澈明亮,灵动的跟会说话一样,崔络心中忽地有个猜测,朝她看去:“你亲自煮的?”
“是啊,兄长就说味道如何?我第一次做,难免火候把握不准,若是不好喝,我回头再多练练。”
嘴上虽如此,沈幼宜心里还是挺有把握的,毕竟来之前她给自己盛了点尝味。
“好喝。”崔络垂眸,心下思绪万千。
第9章 生病 兄长你别进来
崔络的书房占地不小,陈设却十分简易。书案后头有三列落地书架,每层都分类摆满了书籍,简直没一处空地。
窗户对面靠墙有张矮的罗汉塌,目测只能躺下一人,是平日里崔络用来小憩的地方。书房本就是叫人用功的,装扮的太过舒适反不利于集中心思,这在沈幼宜看来就略显“寒酸”了。
继兄喝汤,她总不好一直盯着看,只能去书架前逛逛。崔络将一碗梨汤连同果肉吃的干干净净,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转身看去。
“若有喜欢的,可挑本带回去看。”
沈幼宜身子一僵,连连摇头:“……我就随便看看。兄长用完,我就回去了。”
她粗略扫了一眼,继兄的书上到天文,下到地理,还有一堆晦涩难懂的史书,打开铁定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她真是一眼都不想多看。
食盒已经重新装好,沈幼宜指着门外:“那兄长你忙吧,我这便走了。”
崔络这才发觉继妹方才被袖摆遮住的右手处,有一个红肿的小泡,他眉眼不自觉皱起,出口询问:“煮汤时烫伤的?”
沈幼宜不在意的把手伸到背后,含糊道:“唔,没怎么烫到,就是我太不小心。”
继妹的态度叫崔络不满,只女郎如此皆是为了他。若他开口训斥,依继妹的胆小,怕是回头又要偷哭。
他叹口气,语气听起来尽量平和:“我叫人拿管伤药来,你敷好再走。”
“不用麻烦,兄长放心,我来时已经敷过了。”沈幼宜眨了眨眼,又想到什么,跟个大人似的嘱托道:“若明日兄长咳得厉害了,还是要请个郎中来瞧瞧,可千万不能拖下去。”
她顿了顿,继续开口:“兄长若不想吃药,我往后还来给你送汤。”
继兄从前帮了她很多,这种力所能及的小事,沈幼宜也愿意回报。
“不用,回头我叫高竹请个郎中。”崔络淡淡开口。
继妹有这份心便好,他不需要她日日辛苦。
高竹还是关心自家世子爷的,不必崔络嘱咐,晌午就请了郎中过府。看过后的确没有大碍,只开了副药叫仔细对付。
只这么折腾一番,把崔老太君和陈清芷都惊动了,又是一阵忙乱。本以为这就是桩小事,哪知数日后长安城里的绝大多数妇孺以及常年好吃懒做,身子骨不怎么样的男人们,也都中了招。
刚开始的症状是轻微的咳,后来便转向头疼发热。一时间宫内宫外人心惶惶,生怕跟随州那会子的瘟一样。
甚至有说书的,直接在茶楼里四处造谣。传到惠德帝耳朵里,帝王震怒,直接下令杖毙了几个挑事的,事情才有所平息。
太医院的太医受了帝命,苦熬了几夜终于得出了结果,那就是无需惊慌,跟往常的伤寒没太大区别,只不过传染力道大一点,症状更轻。
怕在陛下那里落个吃白饭的名头,众人研究了张比治伤寒更精进的药方。在宫里试验过无碍后,立马向民间传开。
今岁寒冬将至,百姓们免疫力下降也在所难免。事后深查,才知源头便是刑部一官员。崔络大概就是被他传染,只不过常年习武的身子骨硬朗,身体抗了过去。
崔府上下也没能逃过,不过吃了药,身子好受很多,也不耽误差事。爷们里头国公爷是武将,自没那么容易病倒,崔二爷为了讨夫人欢心,平日里也十分注重外形保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