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费用由当地县衙结算, 年?末时可抵向上级所交的税，而学院的场地一般由村子自行提供。

当然, 这是条件好的村子才能如此, 也?有穷一点的地方是几个村合办一所学院。

流沙村就是。

村学一般都是秀才或是童生来教, 水平不算太高, 但教最?基本的, 如读书、写字、算账这些还是可以的。

三?年?后若还要往后读则需要经过?考试来取优, 从而得?到朝廷的补助。

换句话来说, 在婺朝, 若你真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与前朝相比, 读出?来所要的花费大约只有十分之一。

同时还因为开了女官之先河，中举之后为官为吏的概率很?高，所以整体来说婺朝的识字率还是很?高的，百姓也?愿意在有能力的时候把孩子送去读书。

刘二妹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幸入了学堂，但她是年?纪很?大的时候才去的，像她这般年?纪的在书院里只有独一个，“……我前面还有个大我一岁的姐姐，朝廷说读书可以领米，我姐姐是家中最?大的孩子，一个家里三?年?里送入学的最?多只能一个，所以是我姐姐先去的。”

这也?是朝廷节约成本的一种方案，不然就会有人钻空子，生上十几个孩子一股脑的送到学院里去骗米吃。

刘二妹的姐姐去读书的那三?年?她爹妈总对刘二妹说，让她听话，让她懂事，不要争…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刘二妹等了三?年?。

好不容易等姐姐读完书了，她以为是要轮到自己?了，结果等来入学的却是三?妹。

因为她那个时候正好十来岁了，在乡下已经算是半个劳动力了，而她的弟弟妹妹年?纪小?，正是张嘴吃饭的时候，所以她的爹娘一合计，干脆把她留下在家里干活，让老三?老四先去。

这一等又?等了六年?，刘二妹都等到了家里人给自己?说亲了还没有等到自己?入学。

后来刘二妹忍不住，趁着父母不在家的时候自己?偷偷去报了名，这才踏进了梦寐以求的书院，成为了一个读书人。

因为成了学生的缘故，又?领了米回来，她父母也?不好硬把她从学校里带回来，骂了几天，打了她一顿之后这事也?就定下来。

刘二妹以为自己?的好日子来了，她幻想着自己?能一鸣惊人，拔得?头筹……他们家四个孩子总能出?一个秀才的吧？

哪怕是个童生也?好啊，只要有了功名在身，她就可以不用那么早嫁人了，那她就可以有机会去外面看看。

外面，多好的天地啊。

她多么渴望。

然而现实是她根本没有读书的天赋，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她太忙啦。

因为姐姐已经嫁人啦，妹妹也?被好人家收了做童养媳，家里只有她和弟弟，弟弟还小?，什么活计都不能做，所以只能是她来分担这个家里的重?担。

每天都是如此，早上天不亮的时候要去打猪草回来，切了喂猪，然后做一家人的饭，饭好了她都来不及吃就要走上四里路去书院，中午在书院里可以吃个窝窝头，等下午一放学她就要赶紧赶回地里去帮自己?父母拔草、锄地、挖野菜…

好不容易到晚上了，她又?要陪弟弟玩耍，给弟弟烧水洗澡，等所有人睡下了她才能拿出?书院发的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的课本来学习一会儿。

但也?只是一会会儿。

因为再不抓紧时间去睡一下的话她明日又?要在课堂上睡着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一晃，她马上就到了不能再免费读书的年?纪了。

“我…我，我想继续读……”刘二妹被沈殓带到了破庙里，由着沈殓询问?自己?，身旁有两?名带刀的女吏在记录她说的话。

她磕磕绊绊的，越说到后面声音便越小?，似乎是难以启齿，“……后来我听同窗的女学生说，说，说自己?有法子可以再免费读下去……”

沈殓脸上的温和慢慢淡了下去，“什么法子？”

就算是考上了童生，得?了朝廷的优待那也?需要自己?出?一部分的束脩，因为越往后读朝廷给出?的条件反而是越苛刻，不然像沈殓这样的有功名在身的秀才还费什么心思，赚什么钱？

躺着等朝廷的补贴就好了。

刘二妹有些不安地张望了一下，沈殓见此便道，“你放心说，这里不会有人传出?去的。”

她记得?针羽此前说刘二妹已然有了身孕的事，再见刘二妹如此神态，便知接下来的话或许有些难以启齿，是以，才如此安慰道。

闻言，刘二妹虽然还是有些犹豫，但还是继续往下说了，“有个以前在书院里读书的姐姐，她同我说，同我说只要陪陪上面的人……我就可以继续往下读了。”

沈殓眉头微皱，“‘上面的人’？”

难道这事不单单涉及到书院的先生？

刘二妹脸色有点发白，“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些人，去的时候他们会把眼睛给我们蒙起来，带到一个地方，然后给我们喝了好多的酒……”

后面的话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沈殓静默了片刻，然后不愿意相信道：“去的时候只有你一人吗？”

刘二妹摇摇头，“不是，还有别?的姐妹，吃饭的时候我见着她们了，但隔着帘子，看不太清楚，也?认不出?来谁是谁。”

但无一例外，那些女孩子的年?纪都比刘二妹小?，有的看身形大约只有八九岁的样子。

不知怎么的，看见有人陪着自己?*? ?后刘二妹的内心深处竟然生出?了一丝丝的庆幸，甚至安慰着自己?她这是为了读书。

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在那处院子里她们生平第一次吃到了自己?见都没有见过?的美食，刘二妹没有想那么多，也?不知道自己?被带过?来是要做什么，只顾着狼吞虎咽。

吃到后面有人给她们上了酒，刘二妹酒量随了她爹，喝了三?四杯脑子只有些晕乎乎的，但隔壁桌的那些妹妹们都倒在了桌子上。

刘二妹怕自己?不合群，于是也?假装不胜酒力，趴了下去。

她当时想着自己?这回真是捡了一个大便宜，得?了一百文?钱不说，还吃了顿这么好的，可惜不能打包带回去，不然还可以给爹娘们尝尝。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冷不丁的听见有一道略微苍老的声音不满道：“怎么年?纪这么大？”

有人搭话道，“爷，放心吧，都是雏儿。”

刘二妹还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听见对方勉为其难道，“好吧，那就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