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味的呼吸凝滞一瞬。
但在最?初的冲击之后,随着他头脑渐渐冷静下来之后,六味能分辨出有些人并非是只是因为过去神明的眼?睛而扭曲异变,外神绝对在其?中掺了一份力,或许是因为过去神明尸骨上的眼?睛,带着世界之外的污染,一直注视着大?理想之人时,那些污染也会叠加在他们身上,由此?以往,外神也注意到了他们,可一切总而言之,源头都自天外而始,他不?能本末倒置。
臭名昭著的外神总不?会总是随着眼?睛的视线而动,其?中六味了解颇深的便是西洲的“温韶”。
她被楚淞君杀死?之后引渡进了地府,而后又?以恶鬼的姿态重返人间?当上了“地府代言人”,在她死?后,楚淞君也的确在温韶逐渐平和的灵魂之下,终于询问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确实与外神有关,她看见?了毁灭的未来,才来到了西洲,只是在不?断行动之中,思维逐渐偏激扭曲。
温韶个中的具体记忆,已然随着疯狂一并被丢弃抛走,但有一件事她绝对能够肯定。
她非常确认自己看见?了星空之中的那尊欲望的神祇,那外神贪婪的目光凝视着西洲,凝视着这个逐渐破损的世界。
这些教派之神进入这个空间?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眼?前的这抹无?力的剪影真的是外神么?祂既能在黑暗之中谋划,为何又?突然出来了呢?
祂真的是外神么?
“……”六味眯起了眼?睛:“你费尽心思进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六味的前世曾与外神的分身打过无?数回?交道,这抹剪影太过虚弱且无?力,几乎快要消弭,除此?之外,六味并未从中感受到那种?滔天的污染,甚至算得上是平和。
他的态度也不?由得和缓一二。
“我来这里,也没什么别的缘由,只是突然想起来有这个地方,突然看见?你了,就跟着你一起来了。”纯金的剪影颇为温和,祂甚至有些感慨:“真了不?起啊,做得真好。”
“什么?”六味皱起了眉。
祂为何突然夸赞起了他?
“我本以为,我们这辈子也就这么消磨殆尽了。”那抹纯金的剪影笑道:“再也做不?了什么了,没有想到还有发?挥余热的时候。”
祂是森*晚*整*理什么意思?
六味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词语“我们”。
为什么会出现“我们”?六味微微愣住。
“我们在外面呆得太久,大?部分我们已经?全数尽然疯癫,满心只想打开屏障,将?世界裸露而出,让万事万物?,都重新沐浴在星空之下。”剪影微微垂下头:“此?界之身,亦只是过去仅边角零碎揉杂,才能以此?刻之姿降临此?世,剩余的……哎,在镜子里模仿世界之外的神明太久,戏演进了骨子里,便只剩下满目疮痍。”
“说起来,我们能够回?来,还得多亏那个大?范围打破了世界壁垒外神,让我们从天外归来。”剪影微笑道。
如果六味的转世里面,有哪些是与剪影口中神明的信徒,那么六味就能知晓一个在诡秘修士中几乎算得上是隐秘的消息,“神”消失过,不?管是神君,还是佛祖,或者是蛊祖,战神等等,有着信徒,偶尔还会回?应的神,都在某一个时间?陆陆续续地与世界彻底断联。
这的确是神明的“陨落”,是神明“理智”全线溃败的标志,世界之外第一层的伪装色,“镜子”,早已名存实亡。
灵魂无?数次的扮演,已经?将?祂们推向了一个极端,灵魂几乎将?自己当作了镜子外搔首弄姿的外神,全然无?了理性?。
这是一个太过漫长的过程,这同样是诡异世界的教派不?断滑落向邪教的缘由。
毕竟连拜祭的神明都疯了,信徒怎么可能还是正道。
但六味并不?知道这件事,他从剪影的话中,听出来了那个时间?点?,大?范围打破世界壁垒的外神,不?就是当是老二所面临的那个神么?
六味沉默下来,深沉的目光盯视着那抹纯金的剪影。
随着剪影的话越来越深入,六味的神情却不?由得再次紧绷起来,他微微咬住牙,眸色沉沉,目光注视着血色长空下的黄金剪影,这几乎算得上是一副令人动容的画面,可是身份的明晰,让六味瞬间?警醒。
从天外归来之物?,这个限定词本身便足够令人毛骨悚然,天外的“污染”有多么恐怖,只要知道那一段太过“活生生”的历史,便是这辈子也难以忘怀。
更别说,按照六味自己从清梦口中得知的叙述来看,那些灵魂飞向天外的“神”,早就疯了,此?刻,祂们又?为何揉杂在一起,以这副看起来清醒的姿态呢?
六味的后背渐渐沁出汗,天空之中的“骸骨风筝”还未终结,又?突然冒出来个“天外来物?”。
他心里蔓生出焦躁,他本身实力并不?高强,只有一张嘴皮子,偏生在这空间?内几户没有活物?,他的天赋也就在此?刻受到了遏制。
六味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怀中的清梦,她不?知怎么了,仍在沉睡,他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回?来做什么?”他低声问道,藏住自己审视的目光。
剪影顿了顿,而后继续说道:“我回?来之后,有心想要找到你,但是你的行踪是模糊的,隐秘的,为了等待你,我们耐心地藏身在了南州佛寺之中。”
“如智大?师?”六味微微挑眉。
“是的,过去的他曾认为世界之上妖鬼才是最?终的生命,他想让世间?充盈妖鬼,他的佛也赞许了他,那时候我降临了,我没想到他认出了我,他认为我才是真正的佛,于是他疯了,疯前他朝我忏悔,我没有说话。”
剪影顿了顿:“因为我等亦是戴罪之人,意图回?来赎罪。”
“而后,我终于等到了你,我躲进了这颗舍利之中,随你从南州奔波到中州。”
原来如此?,原来自己离开之后,如智大?师便疯了,六味想道,这倒并非与我无?关,寄空竟然追对了人。
剪影身闪烁的金光频率越加快了,似乎正在流露出一种?黯然的哀伤,又?像是一种?欣喜:“能够再次见?到这个美丽的新世界,何其?有幸!能够再次与你相见?,如今终于能说出那句话,我等不?负所托。”
六味一愣,颇有些错愕。
剪影似乎背着手?转了个身:“在无?数痛苦的未来之中,也只有你能够做出这一切吧,那些重新复苏的,神似过去的修士,那重迎鬼怪的地府。”
“我们看见?了新生的文明,比起脆弱的温室之苗,更像是坚韧的,破石而出的野草,顽强之至。”
“我们好像看见?了,极其?久远的过去,我们曾经?想要守护的东西,我们好像看见?了过去的家人在这个新世界的重生,人到死?,也能看见?这一幕,着实让人不?禁潸然泪下。”
六味感受到了涌动的情绪,已经?准备好干点?什么弄醒清梦的手?顿住了。
这一世的他,对感情格外敏感,毕竟从他出生那一天起,便是依照着骗人和鬼话而活,唯有能够敏锐地分辨人的情绪,才能够切准人的弱点?,与之谈话。
那些情绪就像是小河,正在空气之中流淌,看见?的人能看见?其?中蕴藏的温情,看不?见?的人能听见?其?中潺潺的流动,就这么一点?一点?从剪影的身上流出。
“能再次置身此?世,何其?有幸……不?胜感激!”剪影再次道,他转过了身,以人的姿态,朝六味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