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靥躲在帐子后，听他们闲谈议论。他本就不是面冷心冷的人，只是为了自己，才要端出这副生人勿近的姿态来。

"我被征来时，老婆已经怀孕了。再过几年回去，是丫头是小子，都有我腰这么高了罢。"

几人正说笑着，又吹来一阵凛冽寒风。一道声音，也自阴影处响起。

"你们几个，躲在这做什么？"

几人一起回头，看到来人，连忙扶着地站了起来，"将军。"

"将军。"

来人身形俊逸挺拔，兼有松柏之韧与梅兰之姿，一双眼漆黑如墨，一双唇薄削若裁，半点脂粉气也无，凛冽凌厉，仿若寒芒湛湛的破空长刀，实在是叫人心折。

"还偷偷喝酒？嗯？"

"将军，我们是……"禀报的一人，偷偷抬眼睨了他一眼，见他脸上并无怒色，马上明白了过来，"嗨，将军误会了，刚刚阿大拿酒来，被我们骂了顿，现在酒就放在这，摆着看。"说着，他向旁人使了个眼色，那人马上会意，拿下酒坛，"是是是，我现在就放回去。"

"慢着。"

那人脚步一顿。

"本将军深夜过来，不孝敬上来？"

许是常年厮混在一起，他们有如异姓兄弟一般。见将军开口，马上捧了坛子，揭了泥封，双手递上去。

"夜里风大，将军暖暖身子。"

一群人说着，就又在篝火前坐了下来。

萧靥看他们几人谈笑，白日里冷颜的将军，此刻笑的眼中都仿佛有星光。

他往后退一步，正要离去，旁边箭塔上的士兵，忽然张口斥了声，"谁在那里？！"

谈笑声戛然而止。

"出来。"

脚下的光影中，多了一个人影。萧靥知道被发现，未避免更大的纠纷，抬脚走了出来。

手持盾刀的男子，见从阴影中走出来的是他，手中的盾刀都险些抓不住。脸色也是大变。

祸国【91】

"我循着鼓声而来，没有偷听的意思。"

岳御寒连正眼都不敢看他，只嚅嗫应了一句。

"这不是东方大夫带来的客人么。"

"白日里见不到，原来也是个夜游神！"

听着别人的取笑，萧靥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我先走了。"

沉默许久的岳御寒这才开口，"雪夜深寒，过来坐一会罢。"

萧靥顿下脚步。

"还有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你暖暖身子，等天亮了，我正巧要回去就顺路送你一程。"

萧靥出来许久，手脚都冻的冰凉，听岳御寒相邀，只犹豫一会，便跟在他身旁，在篝火前坐了下来。

雁门关少有生人，萧靥虽然很少外出，但这篝火前的人，竟都认识他。给岳御寒温了酒，递过去时，捎带着给萧靥也递了一碗。

"喝口酒驱驱寒，这天气，若不暖好身子，手脚冻烂都是轻的。"

"多谢。"萧靥伸手将盛着烈酒的搪瓷大碗接了下来。

岳御寒自他坐下，就有些心神不定，热好的酒拿在手里也不喝。萧靥与他相比，就要慷慨许多，只托一下发烫的酒碗，而后仰头一口饮酒。

"好酒量！"

岳御寒闻声看了一眼，正见到萧靥两指捏着空酒碗，另一只手去擦沾着酒渍的唇角。

烈酒入喉，烫进肺腑。尤是在寒夜中，嘴巴一吐，酒气热气一起涌出，实在如虚幻迷烟一般。

见萧靥饮尽，岳御寒滴酒未动，就有人起哄催起他来，岳御寒望着萧靥淌下酒液的下颌，心中有些奇怪感觉，不敢深想，端起酒碗就一饮而尽。

"想不到小兄弟看起来斯斯文文，喝起酒来，却格外的有气魄。"

萧靥身子暖了些，有月光佐酒，看起来也没白日里那么不好亲近了。

"来来来，再喝一碗！"

澄澈酒液倒进碗中，这一回萧靥还没有端起来，就被岳御寒拦住，"你还是少喝些。这酒不比外头，你喝的这么急，后劲上来，怎么受的？"

萧靥确实酒量不佳。

看着旁人要劝，岳御寒直接将酒碗抢夺过来，佯装呵斥众人，"我不让你们喝，你们倒卖力的劝起人来了。去去"

几人倒委屈的很，"将军不许我们喝酒也就罢了，还不许劝酒了？"

"兴许这小兄弟，也是个海量呢！"

萧靥忽然绽颜一笑，"我不是什么海量，只昔日苦闷时，多喝过几杯。"说着，萧靥就又端起酒碗饮尽，"只这两碗，我还不至醉倒。"

旁人看萧靥笑，都怔了一下。他们只当这小兄弟冷若冰霜，不想笑起来，竟是这样的温柔蕴藉。

"小兄弟是随东方大夫来的，莫非也是万花谷的弟子？"有人询问起了萧靥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