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一切纠缠他的梦魇,都已烟消云散。
银针刺痛,恢复了些神智的男子,掀开眼帘,在一开始的重影之后,显现在他面前的,便是一截细白的脖颈。
只不知是热的还是如何,那脖颈上,一滴水渍,正往下蜿蜒而去。他昏迷时,鲜少能喝进去水,现在看到这一滴水珠,竟从心底,涌上了一种干渴感来。
又一针刺了进去,微微一痛之后,便是袭入神智的混沌。
水珠贴着肌肤,滑落下来,眼见着要隐没进衣襟里的时候,他终于捱不住喉咙的干渴,吐出舌头,舔舐了一口。
萧靥浑身一震,而后无法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粗砾的舌尖,自他衣襟交叠处,一路往上。舔过萧靥细白的锁骨,滑动的喉结……
"热水烧好了!"
东方旌厌无暇分神,"抬进来。"
浴桶被抬了进来。东方旌厌一一将针拔出,抬眼看了眼萧靥。他见萧靥神色极是奇怪,问了句,"怎么了?"
萧靥只摇了摇头,只将人交给旁边的人搀扶,自己踉踉跄跄的从营帐里出去了。
祸国【81】
东方旌厌掀开帘子出来时,萧靥身上已经落了一层雪花。
因为萧靥背对着他,东方旌厌看不见他的神色,只能瞧见他从袖子里探出的,冻的发白的手指。
"站在外面做什么?"
"……"
"不冷么?"
萧靥呼出一口气,正要说些什么,肩膀上,就已经盖上了厚重丰盈的裘袍。
"我可不想再医一个病人。"东方旌厌说。
萧靥转过身来,他面如白雪,偏生睫羽生的一丝乌色,与那纷飞雪景相衬,有种说不出的动人感。
"抱歉。方才我……"萧靥正要解释自己方才的失态,帐子里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大夫不好了,将军!将军他"
声音未落,东方旌厌便已经变了脸色,冲进了营帐中。萧靥犹豫一会,也跟着进去了。
营帐中到处都弥漫着水汽,只掀开帘子那一阵的风,将这水汽吹散了,能叫人看到那个浴桶中泡着的面色青紫的男子。
东方旌厌握着他的手,替他诊脉,脸色惊疑不定。
"大夫!将军怎么会变成这样?!"
萧靥走过去,看那男子眼耳口鼻中,都在往外渗血,模样十分的可怖。
"竟不止一味毒。"东方旌厌咬牙喃喃,"何人如此歹毒。"
"噗"浴桶中的男子,忽然张口喷出一口黑血。紧接着,便软下身子,要陷进浴桶中去。东方旌厌伸手扶他,袖子都因他的仓惶沾湿了。
"再去烧桶水来!快!"
"是!"守在帐中的士兵,也知道非同小可,转身就出去了。
东方旌厌扶着男子脊背,看一眼站在旁边的萧靥,道,"把针囊取来。"
萧靥如是照做。
东方旌厌袖子都垂进了浴桶中,因为挨的近,他脸上都蒙了层水汽。
他只手从萧靥这里取了根针来,刺进男子的头顶。萧靥看他下针时手指都在颤抖,知道这个姿势,对他来说极为勉强,就开口道,"我……我来吧。"
东方旌厌此刻也顾不上别的,听萧靥说完,便松了手。萧靥只能倾身去抱住那男人被热水烫的发红的肩背。
东方旌厌运针刺了男人几处大穴,止住他口鼻鲜血之后,才松了口气似的。
萧靥弯腰扶着男人,额上不知是水汽还是热汗的东西,淌落下来。
"大夫,水烧好了!"
"加进去。"
"是!"
滚烫的水加进来,不光浸泡其中的男子渗出热汗,连萧靥也被熏红了面颊。
东方旌厌替他施了针,一个时辰后,刺破他脖颈,见渗出的血是红色,才如释重负。
"没事了,扶你们将军去休息罢。"东方旌厌又叮嘱了几句,才命人将男子从浴桶里扶了出来。
萧靥上身已经湿透了,本来只微微透出些粉意的唇,此刻也是绯红。东方旌厌本没有注意,现在猛的一看,却是怔住。而后他移开目光,"方才,辛苦你了。"
萧靥没有做声。
"你衣裳都湿了。"
"无事。"
东方旌厌看旁边守着的士兵,"拿件衣服给他换。"
士兵低头去了,过了会,取了件旧衣来。这衣裳粗糙的很,东方旌厌正要说什么,萧靥已经伸手,将衣裳拿了起来。
"罢了,就这件吧。"东方旌厌将本来要说的话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