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那几个师弟，郭啸道，“我带你去看看住处。”

“好。”

……

郭啸带萧靥去看的住处，是一处十分清幽的木屋，虽然有些简陋，但屋子外那棵桃树，却长的颇有意境。

郭啸伸手去推门，没想到门却整个塌了下来，还好他眼疾手快，将门板抱住，扛着放到一旁，“咳，有些简陋。过几天，我找个木匠过来修修。”

“这里是你的住处吗？”萧靥跟随郭啸走了进去。

外面看来十分清幽别致的木屋，内里却凌乱非常，床上因为有人睡，勉强算是干净，其他诸如桌子，木柜一类，都落了满满一层灰。

“是。”郭啸有些不好意思，他是个男人，平常餐风露宿，这里只是他一个歇脚的地方罢了，“这次出去太久，就”

萧靥将包袱放了下来，把窗户推开了。鸟鸣声一下子传了进来。

“我去打些水来，把房间打扫一下。”郭啸一个人住时，可以不在意，但现在两个人，这副景象就令他有些羞惭了。

萧靥还没回答，郭啸便已经放下青竹棒，溜出房间去了。

萧靥也算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了，但比起郭啸，还是要好上一些的，在郭啸外出打水的时候，他就已经找了扫帚，将房间内外打扫了一遍过来。连柜子里的蛛网，都用东西搅干净了。郭啸回来时，看到被窗外透进来的光，照亮的一尘不染的桌子，一下怔愣住了。

萧靥刚将扫帚放出去，现在才回来。

郭啸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看到站在门口，鬓间微微汗湿的萧靥，“是你打扫的？”

“只简单打扫了一下。”这木屋也只是方寸，打扫起来，并不费力。

郭啸望着他许久，而后自己躲开了目光，拘谨的道了句，“辛苦你了。”

萧靥垂下眼睫，笑了一声，极温柔的笑，“没事。”

郭啸心里“咚”的发出一声巨响。屋外正巧起风，吹落满树桃花如雨。

祸国【30】

丐帮总舵，就坐落在那碧水汤汤的君山之中。门派弟子习武，竹林外时常传来棍棒呼和的声音。萧靥隐居在木屋之中，过起了难得的安宁日子。

郭啸本是不落家的浪子，从前在总舵里也呆不住，时常混迹在市集中，但萧靥来了之后，他隔个一两天，总会回来一次。有时候拎上几尾新鲜的鱼，有时候担上一壶醇香的桃花酒。萧靥本来不喝酒的，被他带的如今也会小酌几杯。那桃花酒甘甜清冽，萧靥饮了半月之后，面颊上也染了几分桃花似的绯意。

郭啸看他，即便同为男子，有时也会恍惚失神。萧靥倒没有觉得什么，他感激郭啸收留他，每回他回来时，都会为他准备上一桌热腾腾的饭菜。菜色虽然简单粗陋，但也勉强能入口。

郭啸不是挑剔的人，无论萧靥做什么，他都能吃的干干净净。前几回萧靥因为不擅做羹汤，将郭啸带回来的鱼煎糊了，郭啸也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吃了进去。弄的萧靥不好意思起来，煎糊了的鱼撤下来，“这个就别吃了。今日豆腐煎的不错，你吃些豆腐。”

郭啸将被萧靥端走的鱼又揽回了自己面前，他将外面煎黑了的地方吃掉，挑出里面不多的雪白鱼肉，夹到萧靥碗里，“好吃，你也吃。”

萧靥自这件事之后，就研习了一下厨艺，他本就聪慧，没有多久，便能做出引人垂涎的佳肴。郭啸回来的更频繁了，并且还时不时，给萧靥带一些市集上的小玩意儿。

有时候是粗拙的木雕，有时又是海鸟产在岸边的蛋。萧靥一一的都收下来了，对郭啸，也渐渐掺杂进了些许感激之外感情。

只是郭啸毕竟是餐风饮露的丐帮弟子，即便现在有了家，也不能常常回来。加上木屋窄小，他回来之后，势必要与萧靥同床共枕。萧靥就是不说，郭啸也能察觉到他躺在床上时的抵触。所以，郭啸过了傍晚，就不回来了，即使回来了，看到亮着烛光的木屋，也不进来，一跃跳上门前的桃树，枕着星光与桃枝，囫囵将一夜对付过去。第二日又在萧靥起身之前，匆匆离开。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桃花落了，只有埋在树下的桃花酒愈发香醇。萧靥也习惯穿一身布衣，用洗的发白的发带，将满头乌发束起。也不知是受这山水间的灵气滋养还是如何，萧靥一扫在当初漠北的颓靡，变的愈发俊美灵动起来。

这一日，萧靥刚用瓷盘将锅灶里炒好的青竹笋端出来，正要擦手盛饭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有声响，他以为是郭啸回来了，说了句，“刚做好饭，进来吃吧。”

外面的动静忽然停了下来。

萧靥有几分诧异，走到门口一看，见外面没有人，正在他想着刚才的动静是从哪里来的时候，一个脑袋从桃树后探了出来。在目光与萧靥对视了片刻之后，那颗脑袋又慌乱的缩了回去。

萧靥走过去一看，见是一个见过一面的丐帮弟子。十四五岁年纪，脸颊瘦削，只有一双眼睛漆黑发亮。

“咕噜”

站在树后的少年也是闻到饭菜的香味才过来的，腹中早已饥饿难耐，但现在忽然响了一声，令他脸颊忍不住泛起了红晕。

就在他转身欲走的时候，萧靥说，“中午的饭多做了一些，留下来吃一点吧。”

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跑走了。

之后，木屋外经常多了一双窥探的眼睛。萧靥察觉到他的存在之后，多少会留一些饭菜在桌子上，然后转头去木屋后晾晒衣物。这么几次之后，那少年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吃了萧靥的饭菜，会在桌子上留一些东西。

有时候是山果，有时候是药草。萧靥觉得他很有意思，就像只得人施舍口粮的鸟雀似的，非要衔回来一些东西做报答，免得欠下别人恩情。

木屋之外，有一条分出来的小溪，萧靥是去采摘竹笋的时候发现的。加上木屋那里沐浴不便，萧靥又极爱干净，时常便在星夜踏着露水过来洗浴。

今夜，正是一个繁星点点，月色薄凉的夜晚。萧靥过来之后，就将脱下的衣服，挂在一旁的树枝上。赤脚涉水进入了溪水中。

四下寂静，只有鸟虫低鸣。萧靥将发带拆下，如云的乌发，顷刻间泄了满肩。

此时，从长在小溪中央的半人高的香蒲中，钻出来了几个人影。他们是刚从猴子洞里，玩乐回来的丐帮弟子，其中一个弟子的肩膀上，栖息着一只大雕。那雕的爪子与利喙上，都沾满了血。随着他们从香蒲中走出来，各个人手中提着的，往下滴着血水的飞鸟走兽，就被月光照的亮堂堂的。

“回去先将这野猪扒皮烤了。”

“这白鹅肚子鼓鼓的，怕是要下蛋了。回去养它几天，等它把蛋下了，再吃也不迟。”

几个赤膊的少年，边展示着自己的猎物，边商议着怎么处置自己的猎物。

“咦，前面有人。”打头走在前面的少年，忽然停了下来。几人也都站定，往前面望去只见那被半人高的香蒲环绕住半边的溪流中，有一个绰约的人影。只是因为隔得远，看不清，只能看到他被月光照的，像是糖霜一样的雪白手臂。

“嘘”

起了作怪的心思，那少年抖了抖肩膀，让肩膀上的大雕振翅飞开，自己与其他人一起，掀开面前的香蒲，往那人身后走去。

祸国【31】

萧靥掬起一捧水，浇在肩膀上，映着细碎月光的水珠，贴着他细致的肩胛，雪白的脊背，一路滑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