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吧，我刚刚去钱员外家讨粥的时候，还看到他站在那了。”

那丐帮弟子去凉亭里找他，一去果然见到萧靥站在那里。因那叶家小姐的窗户，早已关上，他并不知道萧靥在看何处。

“你站在这儿做什么？”他是冒着细雨过来的，衣裳被润的湿湿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冷。

萧靥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头发丝儿上，都结着一颗颗的水汽。

“是没有地方去吗？”他绕到了萧靥面前。

萧靥黑漆漆的眼珠子转了两下，定在了他身上。丐帮弟子扯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抬起来，帮他遮被风吹的斜斜飞进来的细雨，“走，先去避避雨。”

要是从前，旁人有这样的善意，萧靥即便推拒，也会好声好气的道谢。只是现在已经不是从前了，“不要管我。”

萧靥将丐帮弟子的手推开。

那丐帮弟子看他嘴唇发白，脸颊却病态的透出红晕，知道他已经是染了风寒了，加上那一日看他痛哭，实在不忍将他丢在这里，就沉下脸色，拦腰将他扛在了肩上。

萧靥后知后觉，拍打他的肩膀，“放开我！放我下来！”

这丐帮弟子，也不同他废话，直接将他扛着就走。他将萧靥带回了镇子里乞儿门落脚的破庙中，一进去，十几个衣衫褴褛，眼睛圆圆的乞儿，围在火堆前看着他。

“师兄，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有个乞儿问。

那丐帮弟子没有废话，将扛在肩膀上的萧靥放了下来，萧靥被他扛了一路，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现在被他放下来，倒在一堆干草中，明灭的火光下，连视线都是飘忽的。

几个年纪小的乞儿，都睁着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那被叫做师兄，年纪也是这群乞儿中最长的男子，拿了块洗的发白的布过来，擦萧靥湿透的头发。擦着擦着，他见萧靥脸上拿着黑灰太碍眼了，一并帮他给擦掉了。

萧靥脸上有一道自己划出来的伤口，沾了灰，伤口都有些烂了，那男子最先擦到伤了的半边脸颊，他以为是别人干的，皱眉嘟哝了几句，手上动作放轻了许多。

萧靥伸手推拒了一下，他以为是弄痛了他，安抚了句，“弄痛你了？我轻一些。”说着，抬手将萧靥推拒的手按了下去。

萧靥已经发烧了，浑身软绵绵的，妹子什么力气，现在被他这多管闲事的乞丐，擦干净脸上的黑灰，也没有任何办法。

洗的发白的布上，渐渐沾满了灰，本来皱着眉头帮他擦脸颊上秽物的男子，动作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萧靥嘴唇发干，躺在一堆干草中。抬手帮他擦脸上黑灰的男子，将他脸颊上最后一块黑灰擦干净之后，动作就定住了。

旁边有个小乞儿，撑着双臂跪在地上凑过来看，“师兄，他长的好漂亮呀。”

祸国【23】

乞丐大摇大摆的进了药铺里，不等开口，店里新招的学徒就驱逐起来，“去去，哪来的臭叫花子”

药铺的主人，在这广都镇里营生也有十多年了，知道这广都镇是丐帮的地盘，连忙伸手拉住那不懂事的学徒，低眉顺眼道，“这位客官，您要看点什么？”

这乞丐手提一根青竹棒，对方才出口不逊的学徒也没有计较，“这里有没有治风寒的药？”

“有有。”抓了把药，用油纸包包起来，递给了这高大的乞丐，“送水煎服，一日一次便可。”

那乞丐放了些铜板在桌子上，转身走出去几步，又绕了回来，“还有没有，治外伤的药？”

“伤了哪里？”

乞丐伸手指一指自己的脸颊，“这里。”

“严不严重？”

点头。

掌柜的翻了药柜，半天才翻出一个瓷白的瓶子出来。乞丐接下来，问，“多少钱？”

“三文。”

乞丐就又从身上，翻出三文钱，放在桌子上。掌柜的收了钱，亲自绕出来，将他送出去了，等他回来，药铺里打扫药柜的学徒，开口道，“师父，那金容玉雪膏，明明是二两银子，你怎么只收他三文？”

“那是君山来的丐帮弟子，时逢大难，就四处收容流民，你还同他计较什么钱？”掌柜的说完，抖了抖袖子，回去啪嗒啪嗒的打算盘去了。

乞丐回到破庙里，进去就看到那个睡在稻草堆里，脸色通红的人，他托人帮他煎了药，现在端进来，拖着那人肩膀，就要喂他喝下去。

那人自然就是萧靥。他风寒加重，如今已经是意识不清了。乞丐将药碗送到了唇边，还没喂进去，就听他含含糊糊道，“明雪明雪”

乞丐不知道他叫的是谁，嘟哝道，“我可不叫什么明雪，我叫郭啸。”

褐色的药汁，送进了他的嘴中，只是他吞咽不下去，喂多了，就从唇角流出来了。郭哮只得让他靠在自己怀中，端着碗慢慢去喂。

“是我的错……都是我。”

郭啸听他梦呓时，眼角濡湿，就胡乱的用自己的袖子帮他擦了擦，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药都喂他喝下。

这时，外出乞讨的小乞儿们，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他们有的讨到了馒头，舍不得吃，揣在怀里带了回来。回来见到郭啸，便叫着“师兄”，要把馒头给他。郭啸揉了揉他们的头，“你们吃吧。”

正说着，天空忽然阴了下来，几个乞儿缩回破庙中，聚在一起，开始生起火来。在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下来的时候，躺在一堆干草里的萧靥，忽然动了一下。

“过几日我就要走了，那时候会派新的师兄过来照顾你们……”郭啸正同他们说着，忽然一个乞儿，指着他身后，“师兄，他醒了！”

郭啸回过头，见昏迷多日的萧靥，悠悠转醒了。那些乞儿一下子都围了过去。

萧靥头发凌乱，里头还夹着干草，但因他相貌出众，即便是如此落拓，也如蒙尘的明珠一般。喉咙里，药汁的苦涩味道还没有退去，想也知道，是面前这些乞儿救了他。

这些乞儿一个个虽然衣衫破烂，眼睛却都是亮晶晶的，黑白分明，澄澈的仿佛一眼可以看透。

“你睡了好几天，饿不饿？”

“师兄说你病了，你现在好些了吗？”

那些乞儿围在他面前，七嘴八舌的问他。萧靥心中有几分动容，没有之前那样冷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