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为了躲避是非而进行的这一路线改变却让她陷入另一个更大的

尴尬之中许晖就站在离她五步远的角落,双手抱胸,用一种她看不明白但

绝非友善的眼神望着她。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偶遇,杜悦很难会在白天想起他来,当然,她是刻意的。

她无法在朗朗乾坤下回忆那晚自己的放浪形骸,而他是唯一的见证人,要

想把这个羞耻彻底忘记,只能把那该死的记忆连同他这个人一并抹杀。

所幸,相比较曾雨露,许晖要低调得多,在杜悦休假和重新来上班的这些

日子里,他没有主动去找过她,也没有什么恐怖的传闻从公司哪个角落里突然蹿出来袭击杜悦。

当然,她很清楚许晖的为人,他不可能把那晚的事说出去,不是为她,而是

为他自己。所以,撇开难堪不谈,杜悦对许晖的人品还是放心的。

此刻,他站在她对面,那般斯文且疏远,用冷漠的眼神遥遥看向她,她的脸竟刷地下红了起来。

她可以控制自己的理智不去想他,却无法阻挡他如同鬼魅般时常光临她

的梦境。

在梦里,她常常跟他纠缠得喘不过气来,又觉得十分痛快淋漓,好似长久 艰郁终于得到发泄的途径。

醒来时,一想到梦中的情景,她会再度被惶惧和羞耻包裹住,觉得自己真不要脸,难道仅仅有过一次肌肤之亲,他就在她身上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痕了么?

她慌乱地收回目光,生怕自己的眼神泄露了内心的秘密,一番东张西望之后,她不得不艰难地原道返回,她宁愿跟曾雨露短兵相接,也不想撞到许晖的网里,她发现自己有点怕他。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跨步逃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他的脚步声,稳而快,这加剧了她的恐慌,连曾雨露的身影在她前方飘过都没能引起她任何轻松的意识。

很快,杜悦的胳膊被他抓住,她的身子被迫转了个向,正对许晖,他这才松手放开她。

“你跑什么? ”他冷哼了一声,声音很低,有浓重的鼻音。

杜悦无路可逃,只得低着头不吭声,像个犯了严重错误的学生。她消瘦的容颜让许晖的心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生疼。可他知道,就连她的消瘦也不属于自己。

他本来没想跟她说话,在得知她跟齐正磊的事后,他就决心要把那晚的记忆统统抹去,让他们两人重新回到最初的状态没有交集,互不干涉。

他可不想当傻瓜,一点儿也不想。

然而,刚刚看到她在自己面前乍然流露出来的惊恐和慌不择路的举止,他忽然来了气,他就这么惹人嫌?

他走近她,既陌生又熟悉的气息连同生产线上的机油味儿一并飘入杜悦的鼻息,她一下子有窒息的感觉,双手紧攥住工作服,徒劳地想抵御什么。

“晚上九点,在上次那间酒吧,我等你。”许晖低沉的嗓音冷酷无情地向她发布了命令,最后又冷冷加了一句,“你必须去。”

杜悦还在懵懂之际,许晖已经擦着她的肩部,越过她,径直大踏步远去了。

第二杯咖啡上来的时候,许晖有些不耐烦地抬起手腕扫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杜悦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想好该跟她说些什么,他只是觉得在那件事之后,两人就这样形同陌路有点不明不白。

现在,他已经从生气过渡到丧气了,猜想她大概是真的不会来了。

可不是,她凭什么要来见他?她喜欢的人也不是他,她更不是在他这儿受

的伤。

他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把桌上刚买的烟盒抓过来,三下两下拆开,抽出一根来点上。

他抽烟的姿势很酷,用拇指和食指夹住烟,身子斜靠在椅子里,眼睛在灰蒙蒙的烟雾中中半睁半闭,有点沧桑,又有点邪气,与他平日的温文尔雅截然不同。

做在他对角线上的两个女孩刚才还自顾自地在笑侃什么,此刻却频频回过脸来看他。

许晖不喜欢抽烟,从来都是,只在感觉烦躁的时候才来上一根,尼古丁有明显的缓解神经的功效。

支烟燃尽,他觉得自己的状态比刚才好一些了,忽然对周遭的一切都起了厌恶,大概是因为他曾经从这里带走过杜悦,而现在,她爽约了的缘故,这里成了他失败的见证。

起身离开时,他想他以后不会再来。

出了门,初夏清凉的夜风拂过面颊,有种说不出的舒爽,许晖缓步向停车场走去。

没走多远,一棵用来装饰的塑料椰子树下有个熟悉的身影忽然映入眼帘, 他的心没有任何征兆地一跳,脚步停顿下来。

是杜悦,原来她还是来了。

他不知道该用欢喜还是悲伤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杜悦一个转身就看见了站在建筑物阴影里的许晖,她迟疑了一下,鼓起勇气向他走去,双手习惯性地攥紧了背包带。

她今天穿了件白底碎花的短袖衬衫,式样有些老了,下面是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她人不高,但双腿修长结实,很有美感。

当她一步步朝许晖走过来时,他感觉自己周身的空气逐渐稀薄。

他无法理解自己的感受,她不过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而已。

杜悦在他面前站定,她依旧是那副低头认错的模样,许晖只能看到她乌黑的扎在脑后的头发。

他有点恼恨她这副模样,真想伸手毫不客气地把她的脸扳直,然后狠狠问她:“你那天晚上的勇气都到哪儿去了? ”

但当他开口时,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疲惫,有点外强中干:“为什么不进去? ”

“里面……太贵了,我怕我……付不起……”

杜悦嗫嚅着解释,再次挑起他的愠意,原来她就这么想跟自己撇清,连杯饮料的钱都不愿意再让他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