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雅欲言又?止。

在永城汽车站下了车,姜雅带着邵春红走出车站,就在大门旁边的早餐摊子上买了两杯热豆浆、两个肉包子,又?要了两根油条,跟邵春红说:“咱们先吃点东西。”

天?冷,豆浆盛出来就不太烫了,热乎乎刚好下口,姜雅端起豆浆一口气喝了,示意邵春红赶紧喝,然后把装着包子和油条的袋子往邵春红手?里?一塞,跟她说:“我早晨吃过了的,你?吃,我拦个车。”

她站在路边,便有几个人过来揽客,问她们坐不坐三轮车。姜雅没搭理?揽客的人,招手?拦了一辆永城刚面世的出租车,蓝色小夏利。

她其实根本不敢坐机动三轮,这年代出租车还少,满街跑的主要就是机动三轮,当地俗称“三蹦子”,坐上去摇摇摆摆,感觉特别不安全似的。

半个小时?后,两人走进了永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姜雅凭着经验,径直带着邵春红先去急诊找人。

她扫了一眼杂乱繁忙的急诊大厅,扭头跟邵春红说:“春红,你?有个思想准备,县医院既然叫转院,那邵叔的病只怕不轻。有些事我不说你?也懂,所以?咱们得想办法叫你?二哥回来。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邵春红平淡答道,“但是我娘肯定知道。”

第 52 章

姜雅和邵春红最终在心外科找到的贺成, 贺成站在监护室门口,包兰香坐在门口的地上。

邵保魁急性冠心病,心肌梗塞, 医生说必须马上手术。

医生已经来催了几遍了, 让家属签字, 可是包兰香六神无主, 就一味推给贺成,让贺成做主。

果然跟姜雅预料的一样。

贺成跟姜雅和?邵春红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 包兰香从地上坐起来,头靠在墙上哭着说:“大成, 你抓紧拿个主意吧, 你是咱家老大,医生说不能等了,人随时有?危险, 你救救你叔这条命啊。”

又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春来不在,我啥也不懂,我能怎么办呀。大成,现在只?能指望你了,你先把钱垫着, 先救人要紧,我实?在没别的法子了。”

贺成跟姜雅交换了一个眼神,就这些车轱辘话, 他从昨晚上听包兰香说到现在了。

贺成说:“娘, 医生也都跟你讲了,眼下的钱我可以先垫着, 但是这个主得你来做,要做手术也得你同意。还有?,你让邵春来马上回来。”

包兰香就哭,说她什?么也不懂,她不敢签字,她也不会写字。又说邵春来离得太远,等他回来也晚了。

就这么来回扯皮。

贺成这几年在村里收购西瓜做生意,免不了有?时需要签字,他也就佯装学会写自己?名字,包兰香知道这一点,不管不顾跟贺成说:“你先写个名字就行了,我又不会写字,我啥都不懂。”

姜雅说:“娘,咱们把话先说开,你当着面说开,钱我们可以先垫,钱是次要的,钱的事等邵春来回来,让他必须承担一半,这话得你来说,贺成已经把昨晚的押金交了,邵春来来了,后续的钱你得让他交。钱我们可以先不计较,但是说白了,我们家大成隔着一层,人命关天的事,他做不了这个主,这个字他没资格签,你不发话不做主,你说再多遍也没用。”

说着话医生又来了,看见姜雅和?邵春红,就问她们是病人什?么人,然?后跟邵春红说让她签字,她是病人的亲生女儿,在场也只?有?她签字最合适。

邵春红为难地笑了下:“我也做不了这个主。”

医生一脸着急无奈地走了。

邵春红问她邵春来在哪儿,包兰香迟疑半天,说邵春来只?怕离得远赶不回来。

姜雅道:“回不回来是一码事,你不说,我们联系不上他,我们谁也做不了主,邵叔就只?能等死了,这你可怪不到别人。你不赶紧通知他,邵叔真要有?个三长两短,那就都是你的错,邵春来回来指不定都怪到你身上。”

包兰香才说了一个地址,邵保魁在邻省某地躲计划,就在当地的一个采石场里干活。

姜雅赶紧跑去拍电报,附上了电话号码,现在就看能不能联系上了。

昨晚姜丰收跟着送来的,太晚了就住在永城宾馆,稍后姜丰收到医院来,便电话联系了当地的一个战友,让战友亲自去那个采石场跑一趟。

午饭前,姜丰收的战友找到了邵春来,打电话到医院,医生把情况跟邵春来说了,劝他先同意手术,然?后他眼下赶不过来,可以让邵春红签字。

邵春来不同意。

邵春来说,他现在就去买票,明?天就能赶过来。医生苦口婆心地解释,说病人危险,等不及了,不手术,随时可能就不行了。

可邵春来就是不同意。

医生无奈,又让贺成跟他说。贺成也无奈,贺成接过电话说:“邵春来,情况医生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现在同意手术,只?要你同意了,你可以先让春红签字,兴许还来得及。严重?性都跟你说清楚了,前边押金我已经交了,手术费和?后续费用,等你回来再说。”

结果邵春来说:“我都没亲眼看到我爹,谁知道究竟怎么个情况啊,我总得先回去看一眼吧,医生说话就那样,医生怕担责任都是故意说得严重?一些,医院说那么严重?无非是想坑钱,我爹身体一向好好的,哪能就那么严重?了。”

贺成放下电话走开了,医生犹不死心,又拿起电话劝。然?而没用,邵春来就是坚持他得亲眼看到邵保魁的情况。

邵春来说:“非让我赶紧同意手术,我都还没看见我爹呢,我就同意手术让我爹挨一刀,你能给我保证百分之百治好不?你不能保证治好,那我们不是人财两空。”

医生也没话说了。

包兰香在旁边哭,接了电话说邵保魁一直在抢救,怕不行了。邵春来说:“那是我亲爹,我能不着急吗,我这就买票回去。”

当天下午,邵保魁开始室颤,抢救无效。

第?二天中午,邵春来赶回来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床前:“不孝儿子来晚了……”

当着一堆人的面,邵春来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哭声震天,说他不知道这么严重?,早知道就同意手术了。

邵春来问他爹留下什?么话没有?,包兰香说:“你爹也没说啥,就说要孙子,叫你一定要给他生个孙子,他们老邵家三代单传,不能在你这儿绝了香火。”

邵春来哭声更大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边毕竟姓贺,邵保魁的灵堂设在邵春来的新房子里,邵保魁辛苦忙碌一冬天,整天一个人搬石头垒墙,院墙已经垒起来了,院子里收拾得也干净,正好搭灵棚。

邵春来回来,贺成自然?就甩手了,凡事自有?邵春来做主。两人并肩走出?邵春来的院子,天冷,贺成牵着姜雅的手给她捂手。

“你说他真后悔了吗?”贺成问姜雅。

姜雅耸耸肩:“鬼知道。”

贺成回头看看挂起了白色灯笼的院子,感?慨道:“起码对于邵春来,邵保魁真是个好爹。”

姜雅:“可惜对于邵春红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