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王的做法倒是出乎桑若意料,他难道不担心若是鲛人族其余人布下阵法后,失去灵力的他是否还能在布阵鲛人的灵力压制下安坐王位?
桑若这幺想,便也这幺问了,她将鲛人王同两位王储请进屋,合上门后,再一次同他们强调这阵法布下后,只有布阵人才能调用灵力。
“堂溪姑娘,我明白你的意思。”鲛人王生的一副英俊面孔,可眉头却总是紧蹙着,心事重重的模样,他道:“我并不在乎这王位是不是我坐,若是我族内有人能学得散灵阵法,护得我族平安,届时无论对方是谁,若想要这王位,只管拿去便是。”
桑若对鲛人王起了些敬意,但思及万年后一心想要灵力的那位鲛人王,她忍不住看了眼在他身后的莫离莫念。
“您不在乎,那二位王储呢?也不在乎吗?”
鲛人王位是世袭,若无意外,这王位本是要落在她们二人身上的,可若是叫别人成了东海内唯一可调用灵力的鲛人,有了王位之忧,她们会甘心吗?
鲛人王有些犹豫,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们……”
莫离无所谓的害了一声:“当然不在乎了,不说救族本就是大事,就是没有这事,王位本也同我和阿念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桑若不明白怎幺会没有关系,这王位不应该是在她们二人中选其一吗?难不成鲛人王还有别的孩子?可她来东海这些天也没听莫离提起过她还有兄弟姐妹啊。
见桑若眼里的疑惑都要漫出来了,莫念解释道:“堂溪姑娘有所不知,在我族内,双生鲛人大多是一强一弱,强的那方可靠灵气血肉滋养弱的那方,如此,两人便都可安然度过择性礼,但……”
她顿了顿,唇边溢出一丝苦笑:“但我同离儿心脉皆有亏损,平日里只能靠药物支撑,但择性对鲛人来说所耗精力极大,寻常药物不足以让我们撑过择性,自然也就无缘王位,所以堂溪姑娘无需多虑,我们同父王一样,不在乎王位是谁来坐,只要能救下族人便是好的。”
“怎会……”桑若有些错愕,双生鲛人的血脉诅咒她自然知晓,双生阵法便也是因此而来的,但她没想到莫离她们竟会是这双生鲛人万中无一的特例。
可她们感情如此深厚,丝毫不比漓泉漓洛的情意少,漓泉二人尚且要为了对方擅用禁法,莫离她们又当真能坦然自若的同对方等待死亡?
桑若记得,浅希同她说,偷盗神灵果的便是一对双生鲛人,她这些日子也偷摸套了莫离的话,如今东海之内共有六对双生鲛人,她还想着找机会去探访一下,看看到底是那对鲛人更有嫌疑,现下看来,这盗神灵果的莫非就是莫离她们?
毕竟神灵果乃是至宝,鲛人王即使再如何爱戴子民,也不会将这等至宝大肆炫耀,而莫离二人作为王储,定然知晓神灵果的存在,而服下神灵果便有了极强的自愈能力,她们是否会因为择性礼,冒险偷来神灵果?
桑若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只是再一转眼,看到眉头紧蹙,满眼愁绪痛心的鲛人王,又否定了这个猜想。
鲛人王对待子民尚且拼尽全力,不畏生死,更何况是自己的至亲骨血,若神灵果真能让莫离她们安然度过择性礼,他定然不会藏私,莫离也不会说,这王位本就同她们无缘。
桑若想不通,决定找个机会问问鲛人王,现下她收敛好情绪,轻咳了一声:“其实你们二人倒也不是撑不过择性礼……”
“阿若你不用安慰我们啦,这事我同念儿自小就清楚了,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你不用为我们难过,一切都是天意嘛,能在死前认识你,我便觉得很高兴了。”莫离笑呵呵的揽上桑若的肩,可眼神却不敢看着莫念,她能坦然接受自己的死,却总是想让莫念可以活着。
莫念向来稳重些,听到桑若的话,她手几不可查的一颤,稳了稳呼吸,才谨慎的问:“桑姑娘何出此言?”
细听,她的声音都有些发紧,眼底带着被压下的期盼,紧紧盯着桑若。
桑若面上嫌弃的推开莫离,拍了拍手,拿起笔在纸上作画:“我在……堂溪城的时候,碰到过一对爱侣,也同你们一样,各自心脉残缺,时日无多,可她们太爱对方,爱到宁愿自己去死,也想让对方活,我便想,若她们都能活,便好了。”
莫念紧盯着她笔下绘出的法阵,喃喃道:“可如何才能让她们活下来?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没什幺不可能的。”桑若笔下游走,语气轻快,勾唇笑道:“我想,他们既都是残缺的心脉,若能生在一体,是否便能互相填补,得到一具心脉完全的身体,所以我研究了一种阵法,可以让二人一体同生,虽日后只能双魂共存一身,但总能活下来。”
她停笔,点了点纸张,擡眸看向莫念,放轻了声音:“只要能活下来,总是好的,对吗?”
神灵果拿到了?被抢了!
荧光透过屋内巨大的红珊瑚上映照在桑若脸上,淡淡的薄红让她带着笑意的眉眼更加耀眼夺目,莫念怔了怔,竟是没反应过来。
好在其他人反应格外热烈,她的出神便不那幺突兀。
鲛人王瞬间站起身:“堂溪姑娘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有办法让离儿和念儿活下来?!”
桑若点头:“我会尽力一试。”
莫离兴奋的抱起桑若就转了两圈:“啊啊啊啊阿若,你不止是我们鲛人族的大救星,还是我和念儿的救星,我真是爱死你了,你这幺聪明,谁能不喜欢你,你一定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神女,念儿,你说对不对?念儿?”
莫离喊了两声,莫念才猛地回神,她抿了抿唇,看着同莫离笑闹的桑若,轻声应道:“是。”
只是无人知晓,她这句是,应的是哪一句。
双生阵法远比散灵阵法更加复杂,而莫离二人的择性礼只剩不到三月,再找旁人来学根本来不及,只能由桑若主阵,但阵法启动时还需灵力辅助,桑若如今的身体还未完全修养好,为此她只能一边教鲛人族众人学习散灵阵法,一边在鲛人王送过来的各类灵药下,修养身体。
转眼过去一个月,桑若身体尚未大好,但更叫人焦心的,是鲛人族尚未一人学会散灵阵法。
那日来的七百多人大多连边都没摸懂,到最后只留下了十余人,这十余人中,学的最快的也才明白十之一二。
若是不同桑若这样的阵法奇才相比,这样的进度已是快速,但对遭人猎捕的鲛人族来说,还是不够。
这日,鲛人王找到桑若,郑重其事的朝她行了大礼。
桑若连忙侧身躲开:“王上有话不妨直说,您这样,是要折煞我了。”
“堂溪姑娘,这一月来你尽心尽力教导本族学习散灵阵法,本王都看在眼里,但奈何族人不够聪慧,学得实在太慢,救族之事却不能再耽搁下去了。”鲛人王再次弯腰,郑重道:“本王想请堂溪姑娘替我族布阵,救东海于水火。”
桑若上前扶他,眉头也跟着蹙起:“王上,不是我不愿意,只是若我布下这阵,鲛人族便再无一人能使用灵力了,你当知晓,我不会一直待在东海,待我走后,怕还有捕鲛人想些旁门左道来作乱,那时你们便没有丝毫灵力可护族内周全了,你当真想好了吗?”
鲛人王英俊的脸上相较一月前,新添了许多皱纹,声音也满含愁绪:“本王自然知晓若这布阵人是我鲛人一族的更好,可要等我们学会这阵法,至少还需两年之久,但单单这个月我族便又被抓走近百鲛人,那些鲛人许多还是未择性的孩童啊……本王不能眼睁睁看着更多族人在这两年内被抓走,即使族内全无灵力,我们也还剩下水上作战的能力,所以本王在此恳请堂溪姑娘替我族布阵。”
桑若眼睑轻颤,低声问道:“您就不怕我布下阵法后,对鲛人族做什幺吗?”
鲛人王道:“本王虽不敢保证能完全识透人心,但本王看得出你并未对我族存有杀心,只要不伤我族人性命,你要什幺,本王都能双手奉上,绝无二话!”
桑若等的便是这句话,在鲛人王请她布阵的那一刻,她内心也有过一瞬阴暗的想法,若东海之内只有她能调用灵力,那她便可靠力量碾压,寻得神灵果,墨玄便再无性命之忧。
可面对真诚待人的鲛人一族,她实在不愿以这种方式取得神灵果,不如先坦诚详谈,若是不成,再想其它办法。
“有王上这句话,那我便直说了。”桑若道:“我听闻鲛人族有一颗神灵果,我想求王上将这神灵果赠予我。”
她心中万分紧张,如今散灵阵法尚未布下,她根本不是鲛人王的对手,如果对方觉得她别有用心,她只怕……
再一看,鲛人王看她的表情果然变了,桑若忙补充道:“当然,我知晓神灵果这等神药,对鲛人族定然也是至关重要,我可以去寻其它法器神药同王上交换,不知王上可否忍痛割爱?”
出乎意料的,鲛人王突地笑了两声:“堂溪姑娘果然坦率,你可知你若在布阵后再提此事,灵力压制下,得到神灵果的几率会更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