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担忧女儿不情不愿,忖度着说辞过来劝白凝,却见少女站在阳光底下,配合着绣娘量取尺寸,脸上挂着淡笑,并无一丝不豫之色。
白礼怀暗松口气,听见白凝和声道:“爹爹,您上次请人定制的散花天女暗器,回来的路上已经被我用掉,不知成亲之前,可否再帮我做一枚,以做防身之用?”
白礼怀自然答应,请巧匠做了枚更加精良的,于婚期前一日送到女儿手里。
良辰吉日,白凝寅时便起,由着巧手的全福妇人开了脸,本来便白净俏丽的容颜像个剥了壳的鸡蛋,上好妆容之后,越发艳光四射,美丽不可方物。
妇人为她盘好繁复精巧的发髻,将全套的翡翠头面戴上,赞道:“我见过这么多新娘子,竟从没见过如小姐这般端庄秀丽的,新郎官真是好福气!”
不多时,红菱来报:“小姐,新姑爷已经等在门外,比约定的吉时早了一个时辰呢!”
白凝眼观鼻鼻观心,朱唇轻启,语调凉凉:“定好的时辰不可擅自改动,且让他等着。”
红菱暗自咂舌,也不敢多言,讷讷退下。
锣鼓声响,鞭炮齐鸣,白凝穿着大红的嫁衣,头覆红盖头,按规矩拜别父母,在喜娘的搀扶下仪态万方地走出白府大门,坐进花轿。
相乐生仔细打量新娘身形,见她步履从容,腰身窈窕,那一双玉足更是步步生莲,确定白凝没有耍什么狸猫换太子的花招,放下心来,薄唇勾出笑意。
男人朗身玉立,貌比潘安,身手利落地骑上通体没有一丝杂毛的雪白骏马,挥动长鞭,为新娶的娘子开道。
轿子绕城一周,在知府门前停下,相乐生按着规矩拉满长弓,眼睛眨也不眨,三支系着红绸的箭镞应声同时飞出,在花轿顶上整整齐齐排成一行,赢得满堂喝彩。
白凝弯腰下轿,手中被人塞进来一根绸带,另一端连着她即将共度一生的良人。
相乐生有意照顾她节奏,放缓了步子,和她并肩迈进府里。
拜过天地父母,她被几个嬷嬷迎进后院的婚房安歇,相乐生留在前院应酬宾客亲朋。
直等到圆月挂上树梢,半醉的相乐生才脱出重围,往婚房而去,步伐中带了几分难掩的急切。
将肃立在两侧的丫鬟们挥退,他定神看着端坐在床帏正中的少女,眼底浮现喜悦,却故意放缓了步子,一步一步走近她。
她应当还不知晓他的身份,这会儿想必又愁又苦,又忧又惧。
待他掀开盖头,将一切和盘托出,她不知道该有多欢喜,说不定会又哭又笑地扑上来捶打他,接下来,他自是要轻怜蜜爱,一解这些时日的相思之苦。
如是这般想着,相乐生拿起一旁的喜秤,正打算挑开红布,却见少女手腕一转,亮出个通体乌黑的物件。
他脊背一凉,有赖于多年混迹江湖的经验,本能地移动身形,闪躲过去。
耳边“唰唰”之声响起,他循声回头,看见上百根牛毛针扎在门上、窗棂上,有几根掉落在地,针尖发着绿莹莹的光。
相乐生倒抽一口冷气,看见少女又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利刃,毫不犹豫地往他胸口戳了过来。
他一手钳住白凝皓腕,另一手快速揭开她眼前的遮蔽,急急亮出身份:“小凝,是我!”
“捅的就是你!”明艳无双的少女美目喷火,眼见手腕被他制住动弹不得,索性歪了头,张口向他肩膀咬了过去!
明天结束这个世界。
儿童节开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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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世界番外:风月缘(9)结发夫妻两不疑,风花雪月说姻缘
她这一口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肩膀立时见了血,传来锐利的疼痛。
相乐生低嘶一声,却不敢闪躲,更不敢动用武力将她手中的利器卸掉,或是给她点穴。
无他,她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真面目,这会儿又正在气头上,他若是和她正面杠上,无异于火上浇油。
“小凝,我错了。”相乐生干脆利落地认错,将钳制她的手掌松开,把胸前要害送到她刀尖上,“想怎么打怎么罚,我全都随你,只是不要气坏了身子。”
白凝怒目以对,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敢?”说着,匕首已经刺破喜服,扎进皮肉。
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痛苦之色,相乐生却不避不躲,自嘲地笑了一声:“娘子当然敢,我欺瞒你这么久,就算死在你手上,也是罪有应得。”
白凝垂目看着鲜血从伤口处流出,又往里插了一分,血肉破开的声响和龙凤花烛爆开灯花的噼卟声混在一处,心口突突跳动。
相乐生忍着痛楚,无事人一般帮她将沉重的凤冠拆卸下来,柔声问道:“累了一天了,要不要沐浴?我给你修了个太平府那边一模一样的浴室,引得是汤山的温泉水。肚子饿不饿?晚间的时候,我让许嬷嬷悄悄给你送了些点心果子,你吃了没有?”
按照规矩,新娘子自出门之时起,一直到晚上喝合卺酒之前,是不可进食的。他却不拘这些繁文缛节,暗地里给她开小灶,不能说不用心。
白凝哼了一声,嗤道:“少拿这些小恩小惠糊弄我。”握着匕首的手却缓下动作。
观她态度有所松动,相乐生这才敢向她慢慢解释:“当初深夜探访,不过是我临时起意,想见见未婚妻子是何等模样,被你撞破之后,我拉不下面子,便扯谎说是采花贼。后来,我们两情相悦,成了夫妻之实,我有心对你坦白相告,又怕你气恼,不知该从何开口……”
白凝说起气话来:“总之是我自己持身不正,这才教你钻了空子,和你相大少爷有什么相干?”
“这话是从何说起?”相乐生壮着胆子摸了摸她柔顺的乌发,闻见满鼻馨香,就连不断流血的伤口也不觉得痛了,“是我欺你瞒你,强要了你的身子,千错万错都是我错。你被白家下人带走之后,我一路追到客栈,本想和你当面解释,却撞见渡春风浑身是血地从你窗子里翻了出来,当即便又气又悔,追过去结果了他的性命。”
白凝斜他一眼,故意误导他:“你既撞见了他,难道不介意我的清白遭污?为何不退亲,仍旧娶我过门?”
其实,在相乐生抓住渡春风之时,对方被他的狠戾手段吓得屁滚尿流,早把没有得手的事交待了个干净。
若是白凝真的遭遇不幸,他早在当晚便不顾一切地冲进客栈,陪在她身边照顾她,哪里还管旁人看法,更等不了这漫长的半月时间。
事实虽是这般情状,说话却不能不讲究策略。
相乐生立刻做出愧悔万状的模样,哑声道:“小凝,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才累你被人轻薄,与你何干?我保证再也不会让你孤身一人处于险境,此事不必再提。”
白凝心气稍顺,又问:“这些日子,你为何不过来寻我?就不怕我再跑一次?”
相乐生苦笑:“你被我掳过一次,岳父大人吸取教训,将整个白府护得如同铁桶一般,我找不到机会进去,料想你也没办法出来,只好耐心等到今日。”
白凝这才将匕首抽出,看他剑眉皱起,胸口血流不止,撇过脸道:“你去寻些金疮药,处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