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呢,你看过心理医生吗?”
“没有,我真的没有心理疾病。”封隋笑道:“我以前可能有病,是个混蛋,但我现在很正常,小迟,比起我,可能你更需要看心理医生,你的心理创伤很大,可能需要正规医疗手段介入。”
面对封隋一无所知的空心笑容,迟朔偏头去整理地上的台灯碎片,按捺住那股子寒毛倒竖的幽寂阴森之感,“我来就行,别割破了手。”他的手被封隋按住了,封隋蹲下去捡拾那些碎片。
“你什么时候想和心理医生见面了,短信告诉我一声就行,我随时能安排。”
封隋有这样的本领,不等别人反应,就自然地把关于自己的问题丢回去,他的承认和不承认没有分别,如同他的愧疚和他的厌恶其实没有分别。
他是最像正常人的非正常人,看上去最有心的空心人。
“我会的。”
迟朔用这句敷衍终止了对话,直到封隋扫好了碎片出房间门,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邀请(修罗场前夕)
陆存野知道了封隋要在除夕夜在公寓里办火锅宴后,缠了迟朔很久想要参加这场火锅宴,并且是光明正大地打电话“骚扰”,不担心被窃听,理由是这件事就算麦克斯和陆景知道了也只会以为他在耍小性子胡闹。
“你丢下你爸孤寡老人,不怕他看你不爽?”电话里,迟朔无奈地说道。
“怕什么,反正那瘸老头子一直看我不爽,我也看他不爽,没我在,他乐得自在,再说他最近不再国内,不知道跑南边哪个海岛国度假了。”
“你过来总得有个名义吧,以什么名义?”
“你的男友?”
“我认真的。”
“我也认真的。”
“……”迟朔说:“理由驳回。”
电话那边沉默了会儿,才开口道:“那我说什么?”
“你不用说什么,直接来,是我请你过来的。”
“那太好了亲爱的,你下午有空吗,我们聚聚。”
“没空,我和封隋要去超市采购火锅食材。”
搁下电话后,迟朔看向咖啡桌对面的裴忻,端起冒着些许白气的咖啡抿了小口,“客人,他和他爸都是。”
“你还邀请你的客人去……”裴忻皱眉,因为偶遇到这个人忽上忽下的心情突然变得酸酸麻麻的,“去你另一个客人家里?”
“嗯哼,封隋不介意,难道裴大律师介意?”
“和我有什么关系。”裴忻焦灼地回头看了眼柜台忙碌的服务员们,他的咖啡怎么还没来,不过早知道陈深,不,迟朔在这里,他应该点咖啡外带。
“裴律。”不知为何,这听惯了的称呼从面前这个人的嘴里说出来,心里像被猫爪子的肉垫轻轻挠过去,咖啡没上,没法用喝咖啡掩饰喉结的滚动,裴忻只得偏过头假装观赏窗外早晨车水马龙的城市街景。
“你实在口渴,可以喝我这杯。”
“我没口渴,就是习惯早上上班前喝杯咖啡。”
“你一分钟内咽了八次口水,这可不正常,裴律。”
裴忻疑心这个人确实在故意勾引他,不去看他的脸,冷笑道:“你被包养就正常了,是吗?”
“对我这个职业来说,是的,这很正常。”这样程度的讥讽对迟朔而言丝毫不具备杀伤力,而裴忻拒绝喝他的咖啡的理由不是嫌弃他脏,这倒是让迟朔内心有点讶异,他已经做好准备被骂脏了。
“裴律除夕和家人过?”
“不,我除夕有值班。”裴忻说:“所里其他人都放掉了,总要有个人看着。”
“我记得你说过同事对你有风言风语,你是合伙人,不趁机让他们值班,给他们不痛快吗?”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裴忻转过头,“我没有心胸狭隘到利用职权给他们穿小鞋的地步,现在社会竞争这么激烈,每个靠自己双手打拼的人都不容易。”
他话语中刻意加重了“靠自己”这三个字,讥讽之意跃然舌上。
迟朔笑了笑没说话,裴忻低头去看桌上滴了一声的手机屏幕,头条新闻跳出来,不需要解锁就能看到简明扼要又极端重大的新闻标题:蜂巢传媒董事长张远被批捕。
“蜂巢的张远竟然被批捕了。”裴忻对这则新闻起了兴趣,拿起手机。
对面的人哦了一声。
“怎么。”裴忻边看具体新闻边说:“他不会也是你那一双玉臂万人枕的客人?”
此时现磨美式终于端上来了,裴忻没有在意,目光专注在手机屏幕上。
“是。”张远就是当初麦克斯给他的出岛任务,迟朔喝了口咖啡,简单地承认了,“他是双性恋,情人无数。”
但他是唯一有资格进入过张远书房的那一个。
“你很惊讶张远被批捕?”迟朔放下咖啡杯,莹白骨瘦的指节在裴忻视线范围内一晃而过,“蜂巢传媒是盘踞在A城的传媒界龙头之一,我以为你们这种圈层的人,早就提前知道风声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蜂巢传媒在一个月前找过盛心律所,请我们的高级合伙人加入他们刚组织起的律师团队,我认为这是场硬仗,但值得挑战。”裴忻端起咖啡,“盛海光,我的上司合伙人拒绝了。”
一个月前就动手了,看来舒英刚下船就迫不及待开始了狮群的围剿,不愧是号称“母狮”的女人,迟朔心想。
“当时我还觉得错过这个机遇很可惜,现在看来,盛海光那老家伙知道了什么风声,瞒着我呢。”裴忻喝了咖啡,表情变得不太自在:“咦,忘记加糖了。”
他拿起碟子,直接倒了两块糖进去。
“美式加糖,独特的品味,上次我竟然没注意到。”
“之前的服务员认识我,会事先给我加好糖。”裴忻看了眼柜台,“现在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