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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贵的深蓝色地毯上,两条无力疲软的腿被拖过狭窄的过道,随着房间大门阖上的声音,冰凉刺激的液体兜头浇下,趴伏在地毯上的男人才渐渐转醒。
封隋是被身后人勾住肩膀拽起来的,他的心里先是为此升腾而起出离的愤怒,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被这么粗暴的对待过,他想要喊叫,但喊叫声被下颔遭到的重击打断,前所未有的痛苦从下巴被击打的地方席卷至大脑神经里,教他的身体本能地颤栗了一会儿。
“操……”封隋骂出一句简短的脏话,他竭力眨了几下眼睛,好让自己的视力恢复正常,他像是被下了药,全身的骨头都软了,一点儿也使不上力气。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哑光质感的皮鞋,紧接着他的下巴被陌生的手掌托住,抬起,就像宠物那样被对待,屈辱感随之而来,这次封隋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很年轻,是一个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刘海染了一撮天青色。
“你是谁?”那个人开了口。
封隋突然觉得很好笑,这话明明是该他来问的,这种被抢了台词的荒诞感令他扯了扯嘴角,但下一秒他的另一边脸挨了与先前如法炮制的一拳。
“看样子像是客人。”另一人出声提醒道,而询问的人――俨然是这栋屋子的公子哥――对此没有多余的反应,作为封隋的同辈人,他看封隋的眼神和看其他货物没什么两样,而他也确实有这样的资格。
“是我该礼让三分的那种客人吗?”公子哥好整以暇地问。
“不,不,显然不是,如果是,那我肯定认识。”那个人恭谨地回答。
“那不就得了。”
“你们……是什么人?!”
公子哥松开了对封隋下巴的钳制,对封隋这个凶狠而愤怒的询问表露出兴致缺缺,他转身走进房间的里边,身后的一排人自觉地让开了道。
令封隋瞳孔瞬间紧缩的是,他在那些人身后看到了一个躺在地板上的人。
一个浑身布满伤痕和鲜血的青年,身体几乎一丝未挂,脸埋在凌乱汗湿的黑发下,浅黑色的水珠顺着发缕滴落,在被公子哥对着最柔软的肚子踹了一脚后,这个青年人的斑驳指关节才轻微曲动了一下。
“多长时间了,这婊子怎么还没醒?”公子哥随意踢散旁边的空针筒,用皮鞋尖头在昏迷的青年人胳膊的伤口上碾了又碾。
“……等等。”封隋脱口而出,他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那个遍体鳞伤的青年人,嘴唇颤得厉害:“他是谁,他是谁,地上的是谁,是谁?”
“有意思,难不成你认识这婊子。”公子哥的嘴巴弯起一个与年龄很相符的促狭的笑,像是终于在某件事上和陌生人找到了共鸣似的:“你也操过他?”
说话间,公子哥揪起这个人的头发,让那张脸在灯光下毫无保留。
答案盖棺定论。
“迟朔……”封隋叫出了那个名字,这一刻他的大脑像是突兀地宕机了,甚至忘记地去挣脱肩膀上的束缚。
在听见了这个名字后,那双紧闭的双眼才在被扯住头皮的痛楚里缓缓睁开。
对上了封隋的灼灼目光后,迟朔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情绪的震荡,仿佛看到的是加了一个客人,或者一样可有可无的物件。
比起哭喊与求救,那样古井般的死寂,反而如同尖利的长锥,更深入地刺痛了封隋的心脏。
那样的眼神,迟朔不相信他是来找他的。
迟朔不相信他是来救他的!
“我来了,小迟,我来找你了,我是来救你出去的,迟朔,迟……”封隋夹杂着哭腔的急迫声音突然被周围爆发出的笑声打断了。
“我操,我还以为是哪家小孩迷路了,结果是个傻逼。”有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救?”公子哥也笑了一阵,抬起食指在空中随意一挥,“先把这傻逼揍一顿,醒醒他的脑子。”
……
公子哥揪住一个人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只是这次他手里的人换成了封隋,鼻青脸肿,落魄得前所未有。
“这么说,你是来找这婊子的?”
封隋的左眼被打肿了,只能睁开一条缝,另一只眼狠狠地瞪向这个顽劣又凶残的同龄人,“你知道我爸是谁吗?”虽然极其不情愿,但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搬出他爸来当救兵了。
“哇哟,我好怕呀,不过我还真不知道你爸是谁,你爸是谁?”公子哥语调故作戏剧性地问。
“我姓封,封青良的封。”这句话几乎是嚼碎了从嘴里吐出来的,“你要是识相,就放了我,还有他。”
“啊,这样啊……”公子哥摸了摸下巴:“你妈是不是叫心飞扬,风清凉心飞扬,你当我没看过这广告呢傻逼。”
“……”封隋没想到这个性格恶劣的公子哥这么油盐不进,气得哽住了几秒,“你!”
“啧,我确实不知道你爸是谁,但你肯定知道我爷爷是谁。”公子哥凑到封隋耳边,笑着说道。
封隋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在听到了这个顽劣少爷说出的名字后,连被打肿的那侧眼睛都流露出无法掩饰的震撼。
如果不是在嘉莉号上,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前几处地方的恐怖场景,他绝不会相信,绝不会相信……
“你是在中国上的学吗,是的话起码读过九年义务教育吧,读过九年义务教育的都知道我爷爷是谁。”公子哥用手背拍了拍封隋的脸,对这个人被震惊到呆滞的表现十分满意,“你爸爸或许很厉害,但我爷爷可以操了你爸爸而且操完就扔,我也可以现在就操了你而不用负任何责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家是中产,我家是无产,我家是领导你家的,懂吗,傻逼?”
这时候,另一个人对公子哥耳语了几句,公子哥听完后点点头:“哦,原来你爸真叫风清凉啊,我还以为你弄个雪碧广告逗我呢。”
“……雪碧广告是,透心凉,心飞扬。”那个耳语的人继续耳语提醒道。
“我管他那傻逼爹叫什么呢。”
“但是…………”耳语的人声音愈来愈小,在公子哥耳边说了一串较长的话。
“操了――真的?”
耳语的人神色颇为肃穆地点了点头。
“行吧,算你幸运,你爸,那谁,心飞扬,他,十年前给我爷爷做过手术,后来做了一段时间我爷爷的看顾医师,我爷爷还挺喜欢他的。”公子哥挥挥手,语气略带遗憾,“放开他吧。”
肩膀上的钳制一松,封隋就连滚带爬地靠近依旧躺在地毯上的迟朔,强忍眼泪将人小心翼翼地扶起,他没办法避开伤口,因为迟朔的身上没有一处好地方。
他能感受到迟朔胸口的起伏,很轻很轻,直到把迟朔抱进怀里,他才发现怀里的身体简直瘦弱得不像样子,像挽起一条绸带,稍微一用力就会弄皱怀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