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母亲每天接客那么多人,不可能知道父亲是谁,也不可能把客人拉过来亲子鉴定,因此在这里出生的孩子,从小就会沦为玩物,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也许在外面有个权倾朝野的生身父亲。

岛屿上接客的女性占据十分之九,剩余的十分之一就是像他这样的男性。据说还有罕见的阴阳人。

自从知道他上过高中后,桃姐就缠上了他,让他讲各种各样的故事。桃姐听故事的时候会抱着枕头,拖着腮,听得眼睛炯炯有神。

后来,别的人也想听故事,桃姐却不让,为此他差点跟桃姐吵了一架。

直到有一天,一个女孩在听他讲完外面的故事后,趁守卫不注意从塔楼上跳下去自杀了,他才在悲伤与震撼中明白了桃姐的良苦用心。

有的孩子,出生在这里,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桃姐说,你给黑暗中的人一道看得见却感受不到温暖的光,是另一种形式的残忍。

桃姐同时也安慰他:阿朔,这不是你的错。与其困在这儿,一辈子看不到希望,死亡其实是解脱,她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阿朔是桃姐老家叫弟弟的叫法,桃姐把他看作了亲弟弟。

而桃姐不是他一个人的姐姐,桃姐是所有人的姐姐。

***

会客厅的中央多出来了一个金色笼子,不是方正的,而是做成圆润的鸟笼形状,宛如一个真正的关押金丝雀的笼子。

金色笼子里蜷缩着一只小小的金丝雀,黑发雪肤,身体没有一丝伤痕,如蚌壳里的珍珠。

“十二岁。”麦克斯深深地抽了一口烟斗,对着“老戏骨”道:“已经验过身,无暇,还是老价格。”

老戏骨点了头,满意地用拙劣的德语说了一句赞扬的话,接着用中文道:“老麦,巴比伦宴,你就把她直接送过来。”

麦克斯道:“这个价格是只对你一个人服务的,别忘记了,否则得加钱。”

“还用你说,老子可舍不得让别的人碰这么金贵的货。”老戏骨前倾身体,扶了扶眼镜,端详着笼里的小金丝雀,道,“嗯……长得跟莉莉挺像的。”

听到莉莉这个名字,跪侍在一旁倒茶的迟朔眉梢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这是你放在身边的那个男婊子?”老戏骨接过迟朔双手奉上的茶,扬起下巴朝迟朔一点。

迟朔心念一动,爬近了一点,仿佛一只无害的猫咪,用脸轻轻地去蹭老戏骨的膝盖弯内侧,抬起眼睛,摆出楚楚可怜的神态望向老戏骨。

下巴被老戏骨轻挑地抬起,他顺从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道:“那个雏儿有什么好的,我也睡笼子,我更会伺候人,您挑我吧。”

下一秒,脸上挨了一个火辣辣的巴掌。

“什么臭婊子,还敢跟老子预订的小宝贝儿比。”老戏骨转向麦克斯,站起身道,“老麦,你知道我,我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男人,从不走旱路。”

麦克斯瞥了眼伏在地上的青年人,笑着道:“知道,知道,这次是他冒昧了,我替他道个歉,来来,我送您。”

麦克斯将老戏骨送出了门,回房之后,对迟朔道:“你去笼子里睡一会儿。”他看了眼腕表,“我出去办件事,中午才能回来,在这期间的时间,你可以自由支配,每层楼都有自助餐,你自己解决肚子问题。”

他说话的语气仿若一个叮咛的长辈,只是内容不是那么合格:“巴比伦宴,是嘉莉号上最大的重头戏,我在名单上加了你,虽然标注是S级,不会受什么苦,你也要休息好,留出充足的精力接待客人。”

“是。”迟朔道。

他用眼角余光窥到麦克斯在走出门前和三号交谈了片刻,并将一把精致的小钥匙交给了三号,三号频频点头。

俄顷,麦克斯和三号都离开了房间,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他一人。

不,还有一个人。

迟朔走近那间金丝笼,半跪下来,歪着头看着笼子里的女孩。

那个老畜生说女孩像周扬丽,可他倒觉得,这个女孩瘦瘦小小白白净净的样子,像极了另一个女孩。

一个曾伏在他背上哭泣的女孩,一个贪生怕死、背叛了他和桃姐的女孩。

潘卉。

悬崖(下)含肉章,勾引保镖

潘卉刚来到这座岛上时,就像只误入沼泽地的瘦弱小小鸟。

她本是在职高上学的普通女生,因为听信所谓的朋友的话,以为坐上过境火车是和朋友一起去赚大钱,结果几经波折和转卖后被贩运到这座岛屿,沦落为岛上黑色产业链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牺牲品。

刚来这座岛上的时候,潘卉总是在夜里哭得抽抽搭搭,被关在同一间“宿舍”里的其他人不胜其烦,向桃姐反应了多次,桃姐便将潘卉接到自己的单人间里,给潘卉搭了一张小床,把这只小小鸟温柔地豢养在自己身边。

但潘卉不怎么睡那张小床,她更喜欢爬上桃姐的床,枕在桃姐身边。

桃姐会把从迟朔那里听来的故事,讲给这只依偎在自己臂弯里的小小鸟听,桃姐讲故事的水平远不如迟朔流畅动人,但潘卉每一次都听得入了迷,她枕在桃姐的臂弯里,仰脸看着桃姐的嘴巴张张合合,偷偷嗅闻桃姐身上淡淡的乳皂的味道。

不同于那些客人身上用香粉也压不下去的腥臭,不同于以前宿舍里其他女人身上的香水堆砌出来的浓烈刺激味道,桃姐上床前必然会卸妆洗澡,留一个清清净净的身体躺在床铺上。

桃姐是所有人的姐姐,更是潘卉一个人的姐姐。

那时候他们三人都被关在岛屿的c区,c区有一所公共院子,桃姐认识几个在岛屿外围做工的黑工,通过那些人的渠道搞来了各种里面接触不到的玩意儿,桃姐在院子里种了花草,开辟了一处小型的球场,甚至在草坪上竖了一个秋千。

除了被带到指定的场所接客外,这处桃姐亲手创造的小小天地,就是被关在c区的那些身不由己的可怜人们所能接触到的最丰富多彩的事物。

在难得的休息时间,潘卉就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望着屋檐框出的方正蓝天发呆。

迟朔和潘卉认识,主要是因为桃姐,潘卉则在一开始就对迟朔有种莫名的敌意,每次桃姐对别人展露出关怀,这只小小鸟便扑棱着翅膀过来,试图笨拙地占据桃姐所有的目光。

迟朔对桃姐说:“桃姐,你不觉得,卉卉对你太依赖了吗?”

“她是害怕,怕我哪天抛弃她了。”桃姐不以为意,笑道,“卉卉只是个胆小的小姑娘。”

彼时潘卉坐在院子里秋千上发呆,迟朔和桃姐的身影俱隐藏在屋檐的阴影下。

“你会抛弃她吗?”迟朔问。

桃姐的视线始终停驻在秋千上的潘卉肩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