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给一块儿。

“姐姐,你是明星吗?我在电视上看过你吗?”

连吃三块,换个酸奶试吃点,“阿姨,你长得像我妈妈。”

导购阿姨恨不得一盘子都端了喂给他。

去超市一圈肚子都吃滚了,连坚果试吃都有人给他剥壳儿,生怕这么可爱的小孩儿卡着了。

正正满肚子算盘,算着怎么去超市吃糖,结果到了超市邵群一路抱着他。

“爹地,我想下来自己走。”

“不行,今天周末,人多,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可是我是大孩子了,抱抱很丢人。”正正趴在邵群肩膀上盯着离他几步远的酥心糖,垂涎欲滴。

李程秀站在邵群身后,顺着正正目光看过去,回头笑笑捏他的脸,“是不是想吃糖啊?”

正正竖起一根食指,“就吃一块可以吗爸爸?这个糖特别好吃。”

邵群摸儿子的头,让他转过来看着自己,“你怎么知道糖好吃啊?谁给你买的啊?”

正正说秃噜了嘴,后悔撅嘴,“我上次跟爷爷来尝到的。”

李程秀捏他的鼻子,“爷爷对你好是因为喜欢你,但是下次来超市不能离开爷爷乱跑听见没有,你要是跑丢了爷爷会难过。”

“好!”

李程秀买两条鱼,买了点水果蔬菜,还有一点淡奶油和黄油,茵茵喜欢吃曲奇饼干,他考完试了正好有空,准备回去做点给她带回家吃。

他挑鱼的时候邵群抱着正正离他十几步远,他倒也不是怕腥,他偶尔也跟他爸和姐夫去钓鱼,但是那是穿着钓鱼的衣服的,他要是穿着西装或者是身上有李程秀给他买的领带衬衫之类的衣服,他绝对离这些地方八丈远。

李程秀称鱼的时候还回头找他们,目光在人群当中扫动,一眼就看见最高最帅的那个,抱着孩子站在酸奶冷柜区,邵群也在看着他,隔着人群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他曾经怀疑过邵群是真的爱自己还是只是征服欲和占有欲作祟,但这么多年每一次回头的瞬间,他都在看自己。

那他一定是真的喜欢自己,就像他也会盯着远处抱着正正喂酥糖的邵群看一样。

李程秀回过头拎鱼,“能不能麻烦给我多套两个袋子啊?”

这个超市比平常超市贵很多,服务自然也好,服务员有求必应,袋子扎了三层,不拆开都看不出是鱼,服务员一边扎一边问,“是不是怕漏在车上啊?”

李程秀笑笑,“不是,家里孩子怕腥。”

当然得拿孩子当借口,总不能说家里那个大的怕腥,不过家里那个大的幼稚起来跟孩子也没区别。

第67章

等成绩的时间李程秀也没放下书本,每天固定看书四个小时,早晚各两个小时,邵群问他,他说怕没考上的话重新捡起书不至于脱节太多,而且只是看书而已,比他以前干过的其他工作轻松多了。

邵群坐在他椅侧扶手上,低头问,“除了厨师你以前还干过什么工作?”

他一直不太敢问,李程秀十几岁退学之后是怎么一边照顾瘫痪的母亲一边在外面打工的,他一直对李程秀的这段回忆避之不及。

李程秀放下笔,靠到椅背上抬头望着邵群,他们之间的问题有好多,有曾经的背叛和伤害,更有年少时的阴差阳错,谁都不敢提。

邵群怕让李程秀回忆起不好的往事更痛恨年少的自己,李程秀不提是因为过去了就过去了,追究谁对谁错已经没了意义。

李程秀摸着沙发扶手,有些轻松地说,“好多都干过啊,一开始就是给大厨切菜,在医院照顾我妈的时候会帮着照顾旁边病床的,他儿子每个月会给我一千来块钱,加上借的钱凑一凑缴医药费。”

“我上次去你们老家,他们说你把老家的房子也卖了,你晚上住哪儿?住在医院?”

李程秀看邵群一眼,一脸大少爷不知民间疾苦的表情,“医院一天陪床费还要十块钱呢。”

邵群弯腰抱住他,“那你住哪儿的。”

椅子够大,李程秀往右边挪,邵群坐进去抱紧他,李程秀脑袋枕在他肩膀上,侧头看他,“我后来找到一家包住的餐馆。”

邵群注意到他说的是后来,“那之前呢?没找到包住的地方你去哪儿住的?”

李程秀没说,他不愿袒露自己最狼狈的一段过往,他最狼狈的不是带着茶杯去租房,他最狼狈的是在尚未成年的年纪退学照顾母亲,他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因为他未成年就不给工资的,因为他未成年故意欺负他的,甚至于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你记得你租的那个房子吗?”

“记得。”

邵群当时租了一年,邵群匆忙出国后这个房子就空了下来,李程秀抱住他,“我没地方住的时候拿钥匙住到那个小公寓去了。”

“真的?”邵群将信将疑。

“真的,我又不傻。”李程秀抱着他笑着说。

感情里必然有诸多谎言,譬如这段过往,邵群走后他再没去过那间公寓,他在医院的保安值班室睡过,他帮水果店的老板搬水果在人家的破卡车里睡过,最走投无路的时候去火车站睡过,因为那里不止他一个人盖着报纸睡觉,起码显得他不那么孤独,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抱怨,他每天一睁眼就在想怎么缴清医药费。

母亲过世那天,他在医院附近的盒饭点帮忙打包盒饭,老板多给他盛了一个丸子,他打包了往医院走,准备在医院的过道里吃完再去母亲的病床前趴着睡一会儿,一进医院就是医生催缴费的单子,七千八。

他浑浑噩噩,青天白日的拎着盒饭撸起袖管,问:“血是不是能卖钱?”

医生不可思议又怜悯的目光让他无助到羞愧,低头干涩地说,“我会尽快缴清的。”

他拎着盒饭去医院四楼的楼梯间,楼梯过道下站着两个人,正在大吵,穿皮夹克戴着手表的中年人,看起来像个富商,另一位打扮时髦的家庭主妇,因为手很粗糙,俩人正为要不要放弃治疗而大吵,瞠目欲裂推搡打闹……

医院就是这么无情的地方,管你穷的睡桥洞还是富的戴名表,生死离别总会把人逼得形象尽失。

那对夫妻还在吵,装钱的皮包打掉在地上,掉出一沓一沓的百元大钞,厮打间有一沓钞票顺着楼梯扶手的空隙掉到了第二层,医生催缴的账单在掌心攥紧,鬼使神差的,他出了楼道去按电梯,下到第二层,从安全通道进入楼梯间,悄悄地捡起那一万块钱。

钱抓在手心里,手指攥紧又收回,阴凉凉的过道,门支呀一声,保洁进来打扫卫生,他吓得把钱装进口袋里,怕引起保洁注意,慌忙坐下吃饭,一次性筷子掰开的声音响彻空旷的楼梯间,手发抖,保洁很快出去了他却无心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