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已经退休了,不会得罪人,他三姐整天谈恋爱,他大姐他不确定,他闭上眼往前回忆着,周三?他记得那天他大姐好像把孩子抱到公司玩的,带着正正吃了一碗奥利奥冰淇淋,孩子回来闹了好久,三天两头要吃。

事实也确如邵群所料,他下飞机时警察已经逮住了那两个绑匪,邵群在电话里了解了情况。

邵雯公司的保安。他和弟弟都在公司上班,财经杂志来做访谈,他弟弟上班第一个星期,紧张,拉门时撞到杂志主笔,邵雯笑容僵在脸上,站在红毯上踩着高跟盛气凌人地骂,“干什么吃的?!拉个门都拉不好!饭桶吗?!人事呢?!什么人都往公司招?!招子不知道放亮点?!”

他弟弟原本就没什么本事,丢了工作整日在外面酗酒度日,晚上喝多了跟人打架,全是多处受伤,还被人打瞎一只眼睛,这辈子基本就废了。

他弟弟丢了工作丢了下半辈子,邵雯却笑意盈盈地登上了财经杂志的封面。

自此他每次听见邵雯教训人他都想冲上去撕烂她的嘴,可是他是个阴沟里的老鼠,他怕邵雯,他怕那个盛气凌人的女人,他觉得那个女人根本天不怕地不怕,他说不定会被她用高跟鞋碾死。

一直到正正出现在公司,他想到了报复的好办法,伙同了另一个被邵雯羞辱过的保安策划了绑架正正的事,一路跟到了邵群家,伙同他的保安心思更加恶毒不堪,他被邵雯羞辱过,可是他又喜欢邵雯,他整日想象着邵雯这么个盛气凌人强势霸道的女总裁臣服自己的样子,他得不到她就想让她摔下泥潭,哪怕坐牢都他妈值了!!!

他们蠢笨的甚至不明白邵雯背后的势力,只知道正正是邵雯弟弟的小孩,他们装作保洁去过邵雯办公室,邵雯桌上摆着合照,一共三张,每张都有她弟弟,这么宝贝?不绑他绑谁?!

邵群轻轻推门进了病房,李程秀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关节微红的手紧紧握着正正的,好像怕他丢了一样。

邵群眼眸泛起微光,蹲下身,手指轻轻蹭着李程秀明显被人扇过耳光的脸颊,他只在他身边蹲了一会儿,脱下西装外套盖在李程秀单薄的背上,白衣黑裤的下楼,驱车朝他大姐家去了。

邵雯知道他要来,门开着,神情淡然的坐在客厅沙发上喝酒。

茶几上放着一张银行卡,邵雯抬抬下巴,“你拿给李程秀吧,让他以后在家专职照顾正正。”

邵群攥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姐,今天来是跟你说点别的事。”

“什么事?”

邵群坐到沙发上,“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你说。”

“从前有个初中生,家里特别穷。”

“我不想听。”

“你必须听!”邵群陡然暴怒,气势升腾的瞬间甚至吓到了邵雯,她的弟弟像个被逼入绝境的狮子。

邵群敛下目光,继续说,“他家里很穷,但成绩很好,政府出钱给他读书,但是他母亲酗酒,他没有生活费,于是一边在餐馆打工一边上学,可是偏偏有那么一帮无聊的富家子弟偏要去招惹他,他们打赌,打赌他喜欢男人,有个傻逼真的就去了,给他带好吃的,陪他在天台看书,给他租房子,教他用手机,还主动亲了他,让人看见了,于是这个傻逼就害怕了,就他妈躲到国外去了,留下他一个人在学校被人骂变态骂人妖骂娘娘腔,他还因此被打聋一只耳朵!那年他初三了,如果他没遇到这个傻逼,他就能拿着奖学金去读全市最好的高中……姐,你知道最好笑的是什么吗?最好笑的是他们互相喜欢。”

邵雯握着酒杯坐在对面,看着他弟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层又一层堆积着陈年累月的伤。

“后来这个傻逼回来了,找到了他竟然还是没有认清自己的感情,骂过他打过他还他妈强奸过他。”

“姐,从来不是我不要李程秀,是李程秀不要我!你知道吗?是他不要我!我拿刀捅自己是为了逼他留在我身边!姐,我想要一个家,不是你们那样的家,是我和李程秀这样的你懂吗?!是我每天早上醒来身边有人,是我每天回家家里有声,是我知道有个人真的爱我真的在等我!他不图我的钱不图我的权他就只是喜欢我!你懂吗?!”

邵群眼泪失控般的划过脸颊,他把身边的包拿了出来,拉开拉链,拎着包底往桌上倒,一张张陈年的欠条铺在昂贵干净的镜面桌面上。

“我离开后他妈妈中风,他十四岁,全校第一的成绩辍学去照顾他妈,姐,如果不是我,他或许就会是医生,会是老师,会是研究员,会是生物学者,他会是社会的中流砥柱,他会有他自己的荣誉和地位!因为我才断了他向上飞的翅膀和翱翔的勇气!我想弥补过去的错,我想让他有他自己的天空!姐,我不奢求你们理解我,但起码的尊重你要给他!”

邵群眼眶通红,眸子闪烁着疯狂,“你是我姐,我不能对你怎么样,但以后你怎么对他,我就怎么对我自己,你扇他一耳光我就捅我自己,你羞辱他你就等着去医院看我。”

第15章

邵雯在门关上的瞬间塌下挺的笔直的肩膀,白天被工作填满,喧闹似乎尚有意义,但到了夜晚,屋子里却静的让她窒息。

她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自己?母亲过世时邵群还没断奶,父亲又忙,她父亲那时候还不是将军,住在胡同院子里托付邻居照看,说是照看,不过是一日三餐有了着落,剩下的全都落到了她这个大姐头上。

她来不及从母亲去世的悲伤中走出就要扛起重担,两个站起来没有桌子高的妹妹和一个随时会哇哇大哭的邵群。

两个妹妹晚上会躺在床上摸着肚子讲话,“姐,我想吃排骨。”

“姐,我想吃糖醋鱼。”

她也想吃,但他们的妈妈不在了。

邵雯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明天我给你们做。”

从没摸过锅台,不知道油盐酱醋怎么放,去邻居家看人家怎么做饭,回来做一步忘一步,油花儿溅起来手背撩起好几个大泡,糊了。

铲了扔了,第二天又去买,她必须要做,因为客厅里坐着两个睁着眼睛望着她的妹妹,屋子里是邵群撕心裂肺要喝奶的哭叫,以及两个妹妹稚嫩笨拙哄孩子的声音,她妈妈在世时明明不是这样的。

明明不是这样的。

洋葱熏的邵雯眼泪直流,手背擦了继续切,眼泪却更加汹涌。

他记得母亲刚去世三个月吧,有一天周五,她晚上放学回来,先把邵群从邻居家抱回来,冲了奶粉喂他,饭做好了两个妹妹还没回来,她抱着邵群在门口等了又等,那个没有手机的年代,她站在院门口逐渐心里发慌,菜倒回锅里保温,把邵群放到襁褓里拿被子盖好,套了个棉袄朝学校去了。

邵诺调皮,爱玩,放学了还要跑到学校小操场上乱皮,邵雯在夜傍的风里一面担心家里的邵群一面在空旷的校园里喊着邵诺,她怕妹妹丢了,她怕妹妹让人拐了,她责怪自己怎么不先把妹妹接回家再回去做饭?!

为什么偷这个懒?!

风呼呼的在逐渐黑下来的天里刮。

邵诺在操场上堆沙子,堆了个几个小人,“姐!我在这儿!你看这个是你,这个是我二姐,这个是……”

风刮进邵雯眼睛里,眼睛泛着焦急的血丝,眼泪不受控制的像泉水一样涌出来,疯了一样去踩邵诺的捏的泥人,“你为什么不回家!你放学了你为什么不回家!你知不知道会有人贩子!你被拐走怎么办!”

邵诺被素来温柔的大姐吓到,大姐以前不是这样的,睁着杏眼满脸泥的坐在地上哭。

邵雯揪着她的领子往家走,边走边叫邵舞,邵舞在学校保卫处,大冬天的裤子湿了一大块,邵雯去摸,妹妹嘴唇都冻紫了,问她怎么弄的也不说。

邵雯狠狠在她肩膀上抽了一下,“说话!问你怎么弄的!”

邵舞话少脾气又好,妈妈过世后失魂落魄,夏天的时候穿着碎花睡衣就去学校了,让同学好一阵笑话,更加话少了。

冬天裤子叫人泼了洗拖把的水也硬忍着,邵雯逼着她边哭边说是谁,晚上邵雯蹲在水池子边给妹妹洗裤子,寒冬腊月里,目光越发的狠戾。

第二天一早,邵雯领着邵舞冲到了班上,在外面揉了两个硬邦邦的雪球,问清是谁之后,冲过去揪着那小男孩领子,大冬天的把雪球往他衣领子里塞,按着他的脑袋压在课桌上,“凉不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