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述淮弯起唇角,心下暗自松了口气。
沈青禾来岭南的这一路,要比沈梦怜想象的顺利许多,林家的商队这么多年其实也一直在找他,在洛城意外见到沈青禾,又有那枚信物佐证,当时就将他带回了府。
只是他到底年纪小,前些年为了找沈梦怜,四处奔走乞讨,身子实在太瘦弱,后来在京都闹的那一回也受了不小惊吓,再加上入岭南水土不服,突然就病倒了。
“阿姐对不起,我也想早点去找你了,但是一直没办法醒过来,好不容易能下床了,就得知将军府走水的消息。”
“是啊梦怜,我们都要急疯了,都以为你出了什么事,直到后来闻将军四处找你,我们才知道你离开了京都,便也开始四处找你的踪迹。”
沈梦怜万万没想到中间还藏着这么多波折。
她心疼地摸了摸沈青禾的脸,“阿姐回来了,阿姐会听夫人的话好好治病,以后会好好照顾你,将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沈青禾笑了起来。
一如沈梦怜遥远记忆中,父亲的笑靥。
第二十章
在岭南的日子,比想象中好过许多许多。
关于在将军府的一切,沈梦怜始终都没有提过,只有林夫人,在看见她伤痕累累的身体时,躲在一边抹起了眼泪。
“你这孩子,到底受了多少苦啊,别人家的女儿都是放在手里怕摔了,捧在手里怕化了,可你却……早知道如此,当年我们就该把你从徐家接过来的。”
“都过去了夫人,其实也没您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只是因为我皮肤比较容易留疤,这段时间又怎么休息好,所以看起来要吓人一些。”
“是,是,都过去了。”
林夫人怕她想起更多伤心事,连忙挤出个笑,“梦怜放心,岭南最好的大夫已经被请进了府,这些年,你述淮哥哥走南闯北也弄到不少奇药,很快就能治好你的。”
两人又聊了一阵家常,等沈梦怜吃完药睡下了,林夫人才轻叹口气,悄悄离开了房间。
“小梦怜可还好?您刚才又在哭什么?”
一直守在门外的林述淮连忙迎上来。
沈夫人白了他一眼,“你这个孩子,有这么多关心,这么多担忧,为什么不当面跟她讲?整天跟个贼似的守在人家外头,不知道的,以为咱们林家是土匪窝呢。”
林述淮的耳朵尖红了红。
他从少年时代起便是这么个别扭性子,不然也不会抓着沈梦怜欺负,欺负完了又巴心巴肝地去哄她。
那时不懂事,只当是兄妹情谊,等到长大了,明白了,她已成了高门贵女,再不是他这种商贾之子能够肖像的。
前些年,爹娘催得紧,原本林述淮是想着干脆就随家里安排,找个合适的女子生儿育女过完此生,却又听闻徐家出了事,徐家妇孺皆被判流放。
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又开始狂跳不止!
明知是死罪,明知有危险,林述淮还是组了人马,打算在流放途中将沈梦怜救出来,所有的准备都做好了,却发现,沈梦怜根本不在流放名单里头。
她被闻煜带回去了。
那是她刚出生便定下的新郎,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林述淮彻底死了心,也终于发现自己此生怕是再难忘记沈梦怜,便拒绝了爹娘安排的亲事,独自一人跟着商队离开了。
这么一走,便是三四载,再次回来时,便见到了出现在林家的,活生生的意中人。
“淮儿,若是换了别家女子,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又与别的男人同住过几年,娘是万万不会同意你娶她的,但梦怜不同。”
“娘,您这是……”
“梦怜是个好姑娘,聪明,识大体,又是个性情坚韧懂得感恩的,你这些年宁愿将自己的大好时光荒废了都不肯娶亲,娘自然明白你的心意,若是当真喜欢得紧,就改改你的别扭性子,别最后又被人抢了娶。”
林述淮点点头。
“我知道的娘,但是,现在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事。”
“何事?”
“得让小梦怜自立起来,让她找到自己的价值,让她弥补未完成的遗憾啊。”
母子连心,只这一句,林夫人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而在一门之隔的房间内。
因为睡眠极浅而早早醒来的沈梦怜,捂着嘴跪坐在地上,已然是泣不成声。
第二十一章
林府最近多了道奇景。
林老、林夫人、林述淮,甚至沈青禾,都总是跟座雕塑似的,齐齐的,呆呆的,望着腹府内的同一处。
倒也怪不得他们,实在是沈梦怜的转变来得太大,太突然。
她像是睡了一觉之后突然想开了,不再为自己脸上的伤痕而抬不起头,不再整日沉溺在过往的痛苦中,更在努力让自己摆脱寄人篱下处处小心翼翼的拘束感。
“林叔,您上次说的那几本书,我都看完了,有些不懂的地方,比如,这批料子是海运,若是遇上风暴浸了水,该如何处理?账面上又应当如何登记呢?”
“夫人,这些是我做的摆件,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找人送到铺子里寄卖?入夏了,我想赚些银钱,给你们做两件衣裳。”
“青禾,你别总这样坐着,起来动一动,夫子昨日布置的功课完成了没,拿来我看看,还有,你的身子骨太脆弱,等我再攒些银子,就给你请个师父学点拳脚,也好保护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