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连洲感觉到了一阵猛烈且出其不意的推背感,就像是他从没想过这样一辆滑稽的三轮摩托的起步能那么快。
他嘴里下意识地发出了一个咕噜声,然后戴紧了他的头盔,闭上嘴坚定地不再发出一个声响。
殷屿没有错过贺连洲的诧异和惊讶,他微微弯起嘴角,没有减慢速度,相?反,他开得很?快。
刚进淮岭的路段是护林员运送物资常走的路线,已经有了路径的雏形,他们的车很?容易通行,速度拉得很?快。
而往里开了近一小时后,他们真正意义上地进入了淮岭。
他们必须穿梭在真正的丛林老树间?,车轮碾过腐烂的树叶树根,泥巴飞溅在身上,还有必不可免的,被树枝抽打。
山里薄雾氤氲,淮岭虽然不是境内最大的一片深山无人?区,却因为山界高险,拦住了南下的冷空气?,也挡住了北上的暖湿气?流,一年四季的艳阳和飘雪,能够在同一时间?段浓缩在这一方?土地间?。
“殷队,我们距离目标地点还有不到一公里了。”周舟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
“收到。”殷屿应了一声。
他看着前方?崎岖的山间?野道,目不斜视问贺连洲:“怎么分辨造陆?”
贺连洲看了殷屿一眼,眯了眯眼挑刺一般哼声道:“问人?得看着人?问才显礼貌,阳光宝宝殷屿宝宝不会不知道这个礼节吧?”
殷屿险些握着车把?手一个用力把?手刹一起捏了,他深吸口气?,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贺连洲说的什么阳光……
是之前发生地震时在他家老房子里看到的奖状墙。
这家伙,居然记到现在。
殷屿咬了咬牙,很?快回呛道:“在安全驾驶和飞出去之间?,你选一个。”
贺连洲:“……”
他撇了撇嘴,像是在衡量殷屿的认真程度,最后他还是选择没有挑衅对方?,悻悻地开口:“现在你看到的,都是造陆。”
殷屿闻言一顿:“这些都是?!”
“常规植被和造陆共生,这很?正常。”贺连洲耸了耸肩膀,“我说过,它的繁衍能力很?强大,就像是强化版的巨榕。”
殷屿不由看向?这周围:“那我们应该停下来了?”
“我们还只是在它的外生根范围,离它的主干还很?远,别?着急。”贺连洲靠着椅背,坐得悠闲。
他们现在所骑的路径事实上都是野兽的兽径,也就只有循着这些兽径才稍许好开一些。
然而贺连洲的悠闲也没能持续太久,往里又开了不到半小时后,周舟的声音再度从对讲机里传出来:
“前方?路段被滚石阻断了,我们得步行了。”
殷屿很?快和三辆野地摩托汇合,樊南樊北摘下头盔吐出一口气?,应声道:“能代步开那么久已经超出设想了,剩下的没多远,走吧。”
所有人?都佩戴着枪与开-山-刀,在这样的林子里走,没一把?开-山-刀是真的寸步难行。
“据贺连洲说,我们目前已经步入了造陆的范围。”殷屿开口,“目前我们所看见的这些长?藤老根,绝大多数都是造陆,也有一部?分是正常植物与之共生的环境结果?。”
周舟三人?闻言不由转向?了殷屿和贺连洲,樊南诧异地问:“那树呢?!得看到树冠树干吧?造陆的树冠树干搁哪儿了?这周遭……我什么都没看见?”
“太大、太小都会看不见,别?急,这些不过是它造的景,离它在哪儿还远着呢,没看见周围没什么异常么?”贺连洲悠闲淡声摆手道。
周舟略微停顿了一秒,看着贺连洲问:“你说什么异常?”
“造陆的花粉。”贺连洲理所当?然地回答,“你不会以为只有儡蛄这一种生物以此为食吧?”
周舟:“……你也没说啊。”
“动脑子思考。”贺连洲啧了一声,“造陆的花粉会让食用的生物生长?得更快、更大,远超出它们本应有的体积。所以如果?你们看到附近出现超出常规体积的动物,或者植物,就可以留意起来了。”
“比如那头撞击火车导致脱轨事故的蜈蚣?”樊北很?快举一反三。
“噢,那不是,那本来就是一只远古蜈蚣虫,它生命力很?顽强,缺乏食物的时候甚至倚靠让生命进入长?眠的手段来保持最低活力,而等到大环境食物来源充沛起来,它就会再度苏醒。”贺连洲说道,比划了一下赞叹,“它只需要泥土里的腐物就能活下来,所以常年只待在湿润的地下,大多数时候都与人?类相?安无事。”
除了这一次,那只儡蛄确实捅了大篓子。
樊南樊北对视了一眼,所以那只是一头“本土”的怪物,还和造陆“造”出来的超常规体无关?。
那么他们眼下要面对的潜在威胁就有三种不知道还有多少一直以来就生活在淮岭的本土怪物、一种闻所未闻的植物、以及因它而生长?变化的超常规体格野兽。
很?好。
“在遇到你们之前,我们从没想到这片淮岭里的危险要素还会有那么多。”周舟说道。
贺连洲微颔首:“不客气?。”
殷屿微抽嘴角,催促道:“抓紧赶路。”
他们骑摩托进来的那一带淮岭还出着太阳,气?温约莫有二十多度,就像是初夏早秋一样宜人?,但?随着他们一路深入,这里的景致和环境也有了巨大的不同。
这里的树叶已经落入了深秋的金黄,气?温接近十度以下,尽管看着温度并不低,但?林中湿度很?高,体感更冷些。
殷屿与贺连洲戴上了摩托车后箱里的黑色皮手套保暖,即便?如此,殷屿仍旧担心他们可能会面临降雨降雪的糟糕情况。
他不时看向?天?空,自从进了淮岭,天?色就始终像是笼了一层雾霾一样,水汽氤氲着,偶尔能看见太阳从云层中闪现出来一瞬,随后又掩入了云海里。
云层如同碎片一般,被撕裂成一小块一小块,细碎而白,映在蓝空中就像是海浪激起的碎裂泡沫。
殷屿深吸口气?,刚刚缝合的头部?伤口密集地抽痛着,牵扯着神经,令他有种作呕的恶心感,他不做声地很?快又吞咽了几片药下去。
空气?水润中泛着泥土的腥味,他曾经折断的胸肋骨下又开始隐隐地泛起酸痛感,令他意识到恐怕一场急雨在所难免。
“我们快到了。”周舟在前方?带路,随着标记地点的逐渐接近,周舟手中的仪器滴滴提醒得也越密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