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她再有好手艺也没用。”雨香这话即对着松香说,也对着露香和桂香:“现在大家都坐在一条船上,孺人好了咱们才能好,孺人要是出了事,这条船翻了你们一个都别想逃。我且问你,孺人份位下就只有两个宫女一个太监伺候,是皇子爷开金口才给孺人括了一倍。你们在座的,至少有一半是不能过明路的,不是我吓唬你们,到了搬宫的那一天,能不能把你们全带走还是未知数,曹太监固然不敢得罪咱们皇子爷,但宫规在那儿压着呢,真把你们谁留下了,也无话可说。自身都难保了,松香你还有胆子为了几两银子往孺人身边塞人?你是看咱们孺人还不够招摇是吗?要是因为你害孺人被皇子爷责备,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被这么一说,屋里屋外几个人都不敢出声了,松香更是冷汗直流。

“我这就把东西给红芍送回去,先前是我想茬了,幸好有姐姐点醒我。”

雨香瞪了松香一眼:“宫门都落锁了你还要往哪儿钻?明天再去吧,我今儿把话给你们说清楚了,也是给大家提个醒,别觉得到了孺人这儿就万事安生了,都给我把皮绷紧了,但凡走错一步路,没人救得了你们。”

然后杨小满就接收到了宫人们十二分的热情。不是说以前他们就敢怠慢她,而是现在这些人恨不得趴下让她踩着他们走,‘免得脏了孺人的鞋’。

啊这就太过了,杨小满反思,是因为她放赏的事吗?这不是宫里的陈例吗,怎么露香几个反应这么大?

雨香笑得神秘,扶着杨小满坐下:“奴婢们一片忠心,您就受着吧。”

可杨小满不习惯啊,三令五申不许宫人们太热情,好歹把人给止住了。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开始启用众人后,她屋里办事更顺心了。

基本上只要她开口要的,底下人都能给她办来,有时她都不必开口,就有人想在她前头替她张罗了。

这种变化连李裕锡都感受到了,某天在床笫间,两人办完事温存时,他赞杨小满长进了。

长进啥?黑暗中杨小满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皇子爷什么意思,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她就蹭一蹭男人的胸口好了。

然后撩得皇子爷又叫了一遍水。

过年总是很忙的,李裕锡也赶着去给皇父贺喜,还要应付诸多应酬,正月里来杨小满这儿的次数就少了。好在现在西殿也就杨小满一个正经内眷,宫人们想巴结都只能往杨孺人这儿使劲,因此杨小满过了一个前半辈子最舒服的年节。

正月十五日,元宵佳节,郭小江大早上就守在大厨房门口,就等着给他家孺人快点抢一碗元宵沾喜气。

第一锅出炉的自然要奉给各位皇子爷,三皇子和四皇子出宫了,兴庆宫里打头的应该是他们五皇子了。可惜六皇子仗着贵妃的势,他们殿里的小太监大剌剌的抢了第一碗元宵。

给五皇子提膳的李小宝无奈的和郭小江大眼看小眼,郭小江收到暗示,兄弟两你一句我一句的做戏文,把六皇子殿里人抢东西的事说成了是五皇子爱护弟弟,主动相让的,好歹把场面圆过去了。

李小宝暗中谢过郭小江,提着食篮走了。郭小江继续等着,冷不丁瞧见远处曹福年和内务大太监曹公公拉拉扯扯一番,然后曹太监扫了扫袖子走了,曹福年落在后面躬身行礼目送曹太监。

曹福年这小子,是走通了曹太监的路子?

郭小江可记着这个曹福年呢,当初这小子借着自己也姓曹,非认可曹公公做叔叔(他倒是想认爹,曹公公大概看不上他就没答应,只做了叔叔)。

认做叔叔也是有好处的,当初西殿选人时,选出曹福年和郭小江两个小太监,然后曹公公让曹福年自己选想去哪个孺人屋里。

那时大家伙还更看好周娘子呢,杨孺人一看就懵懵懂懂不开窍的样子,不像是能得皇子爷喜欢的。于是曹福年就选了周娘子,而他郭小江就自动归了杨孺人。

谁知道后来杨孺人把周娘子压的头都抬不起来呢,曹福年可悔死了,郭小江每次看到曹福年露出懊悔的表情都乐得不行。叫他走门路,给人家做侄子了又有什么用,运气不好全都白搭。

后来周娘子彻底败落了,曹福年急了,到处求人想来杨孺人这儿,连郭小江都被他求过呢。郭小江承认自己有一丝心动,好在有松香在前面趟雷,让郭小江不敢伸手了,冷言冷语打发了曹福年。

就在郭小江思绪飘来飘去的时候,曹福年也走到厨房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嘛,他来给周娘子提膳。

昨天看到郭小江还点头哈腰称哥哥的人,今天进来居然鼻孔朝天不理人了。

郭小江心里暗惊,揣测着曹公公到底许了什么给曹福年,让他这么有底气。他不说话,默默领着元宵走了,回去就找了松香,让松香从宫女那儿套口风,看看曹福年去哪儿升官了。

第6章 出宫在即

“不得了不得了,要不是郭小江叫我盯着,我还不知道曹太监开始给皇子妃选人了呢。”

松香喝下一大口冷茶,初春的天气,这冷茶冻得她透心凉。她炸下一个大雷,把屋里其他宫人激得跳起来,连最稳重的雨香都瞪大了眼睛。

“你仔细说说!”露香放下手中的针线。桂香也默默停下算盘。

松香小脸皱成一坨,苦着声说:“过完年曹太监就开始动作了,这老货怕咱们使坏,故意压着消息,要不是郭小江发觉周娘子那儿的曹福年不对劲,叫我去打听,我还不知道有十个宫女和六个太监被曹太监关起来受训了呢。”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这规格,一看就是给皇子妃准备的,兴庆宫里就只剩下咱们皇子爷马上要成婚了,人总不可能是提前三四年给六皇子备的吧。要么说曹福年会钻营呢,他这是跳出周娘子的坑,朝正神蹦去了。”

屋里一片寂静,只剩下松香大口喘气的声音。

那可是正牌皇妃娘娘啊,就算皇子爷再宠孺人,孺人的身份跟正妃娘娘也没得比吧。他们伺候的是个庶妾,曹福年以后伺候的就是主母娘娘了。

会失落是人之常情,大家都是宫里出来的,凭什么你将来高我一等。

还是雨香最先缓过神,屈指敲了敲木桌桌案:“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皇子爷会娶正妃,你们摆出这副样子做什么?看不上孺人这儿庙小的尽可以离去,我不拦着你们上进。”

众人纷纷表忠心,吓得再也不提皇子妃什么的事了。

雨香老练,想了想又说:“这段时间大家多哄着些孺人,千万不能让她把苦相挂在脸上。要是她露出不高兴不甘心的样子,失宠于皇子爷,咱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众人领命,马上把心思转回到哄杨小满上去了。

宫人们都当杨小满浑身稚气,对五皇子娶亲的事半知半觉呢。但其实她心里门清的很,包括上回被吓得生了病,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惧怕未来的五皇子妃陈氏呢。

她参选的时候见过这位陈秀女,而且对她印象深刻,应该说她们一宫的秀女都对陈秀女印象深刻,因为这位进宫的时候,不肯让管事嬷嬷收走她随身带的鞭子,于是挥鞭打伤了好几个来抓她的宫女太监。最后鞭子有没有被收走,杨小满不知道,但打伤宫人这件事却悄无声息过去了,没见陈秀女因此受到什么责罚。

陈秀女的鞭法可不是闹着玩的,抽在人身上当即就皮开肉绽、血溅四地,杨小满只要想想就不寒而栗,她一点也不想吃这一鞭,如果能一辈子躲着陈秀女走就好了,可惜她们终将在五皇子府重会,到时一个是正妻一个是宠妾,杨小满怕陈秀女半夜把她绑去宰了。

如果有一丝丝机会,能够与陈秀女和谐相处,那杨小满一定会去努力示好,可惜依她在储秀宫时的观察,陈秀女一身傲气,是万不可能被讨好的。用陈秀女的话说,看不起她的人是敌人,当杀之;跪舔她的人不算人,当戏而杀之。

啊这就很难办了,横竖都得死啊!

杨小满担心了半个月,那边厢曹太监都已经把人训好了送去陈府伺候了,杨小满这边还战战兢兢,没想出对策。

杨小满惶恐度日,直到二月的某一日,天光正好,她裹得厚厚的大氅坐在躺椅上,房间四角摆着燃碳火盆,上好的银丝碳烧起来有种如竹如沁的香味。

旁边小案上摆满了点心、茶果,还有刘常春从厨房要来的五、六盘糖。再泡上一壶五皇子给的好茶,听着隔间里雨香带着露香烫衣服的声音,杨小满突然安了心,油然升起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心态。

管他呢,就算明天就要吃鞭子了,她今天也得再吃一盘乳糖。

“雨香,叫刘常春再去拿一盘乳糖来。”

隔间里的雨香放下衣服,合手说了一声“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