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啊,”苏鸣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清澈的愚蠢说道, “我们打算离开这里, 然?后一把火把这里烧干净。”

“带上我, ”刀疤男一把抓住苏鸣衣领, “否则老子?杀了你!”

*

今天晚上, 谁也没?有心情再?像之前那样去洗漱, 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头,深山里的寒气一点点浸湿空气,安饶感觉有点儿冷,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了缩, 莫名?其妙地想起今天自己被迫贴在柏川身上时感受到的温暖体?温。

“你是怎么发现要杀死我们的另一拨人是我们自己的?”安饶的声音因为寒冷而染上了鼻音, 听上去又软又乖, 仿佛在撒娇, “真的是因为我们都被最隐秘的事情所引诱这一点吗?”

“很早, ”柏川平静地说着, “之后的每一次都是在验证。”

“很早?”安饶有些惊讶, 没?想到柏川不仅可以?想到这么炸裂的设定,还能愉快地接受自己杀自己这么诡异的事情。

“嗯,”柏川仰头向后靠着床头,流畅的脖颈线条上缀着一粒形状明显的凸起,“从?不能照镜子?开始有所怀疑, 在鬼屋的镜子?看到鬼难道不是鬼屋标配么,鬼屋没?必要保护玩家不让玩家受到惊吓,除非有不能看到的原因。然?后是我站在镜子?前刷牙,镜子?里的人和我一样在刷牙,我突然?吐出一团泡沫的同?时镜子?里的我也同?步吐出一团泡沫,但是思维可以?同?步动作可以?同?步,泡沫的流向却是随机的,它?露馅了。”

“这样啊……”安饶不得不承认,大佬不愧是大佬。

“起来吧,快到十点了。”柏川的声音依然?冷冷的,但是安饶总觉得比以?前多了一丝柔和,朝夕相处了五天,他都快忘记这是自己需要极力避免接触的人了。

安饶从?腕带中调出那把珠光宝气的匕首放在手中把玩,二人静静地等待着熄灯那一刻的到来。

灯熄了。

“开始。”随着柏川沉稳的声音,安饶和柏川同?时将手腕划破,鲜血涌了出来,周围的场景倏然?变幻。

今夜有月光,而适应黑暗后的安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躺在他们面前,瞪大眼睛一脸狰狞的李婶僵硬的尸体?。

“啊!”安饶小声地惊叫一下,“所以?我们这几天一直和李婶的尸体?睡一个房间?!”

“嗯。”

“你知道?!”

“嗯。”

“我去?!”

“走吧。”柏川根本不给安饶一个心理缓冲期,这个男人没?有心!

推开201房门,苏鸣和时以?柔也瞪大眼睛死死捂着自己的嘴从?房间中挪了出来。

“我求求你,让我进?去,求求你啊!大哥让我进?去!”一阵杂乱使劲的拍门声伴随着男人的哀求声在对面响起,安饶看到程林绝望地跪趴在204的门板上,一边痛哭流涕地乞求一边使劲拍门。

“下楼行动吧。”柏川冷冷地看了一眼便不再?关注这个渣男的动向,直接快速朝楼梯口走去。一楼最靠近厅堂的房间,也即201房间的正下方就是老郑和王姐的房间,房间的门上有禁止邪祟进?入的符咒,今天白天的时候,安饶和柏川已?经趁机把它?们给撕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房门打开,让鬼新娘知道封印已?经没?了。

“啪!”还没?等安饶一行人迈出三步路,变化陡生?,二楼两座楼梯中间夹着的闺房始终紧闭的大门猛地打开,随着叮叮当当环佩发出的清脆声响,一只漂亮的红绣鞋首先迈出高高的门槛,穿着大红嫁衣,披着灿烂霞帔,头戴全是珠宝的凤冠的郑宝弟终于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而与那一身华丽嫁衣完全不协调的是,她全身肿胀青紫,五官鼓胀,已?经是在水中被泡烂了的样子?,郑宝弟仿佛没?有注意到201房门见明晃晃的四个人,而是姿态极为优雅地朝204房间方向款款走去。

环佩叮当,月光美人,黑色木屋突兀出现的艳丽红色,让人不寒而栗。

“程郎,你终于来了,”郑宝弟温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欣喜,“你终于来娶我了!”

还在拍门的程林僵在原地,他难以置信地一点一点回头望去,然?后惊叫地坐到地上:“你,你别过来啊!你不要过来!啊!救命!”

“程林,你怎么了?见到我你不开心吗?”郑宝弟的声音令人心碎,她朝程林走过去,“我好想你啊!我们今晚就成婚吧!”

果然?,七天流水席并非固定的。

“你,你不要过来,离我远一点!”程林爬不起来,只是在地上用?脚蹭着往后不断躲退。

“你怎么了?”郑宝弟一边向程林走去一边不解地问着,“难道你不想念我吗?对了,你还没?有见过我们的孩子?吧?”

在安饶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一个青紫肿胀的婴孩从?郑宝弟的身后冒了出来,用?他纯黑没?有一点眼白的大眼睛紧紧盯着程林。

“咯咯咯,爸爸?”婴孩摇摇摆摆地扑到程林的怀里。

“啊!!!走开!走开啊!”程林疯狂地推搡紧紧抱着自己的婴孩,眼见实在挣脱不了,他一巴掌扇到婴孩的头上。

“咯吱。”是颈椎断裂的声音,婴孩的头被程林扇得扭曲了几乎一百八十度,然?而没?过一会儿,那婴孩就有咯咯笑地缓缓转回过头来,脸上的肉被扇掉了一块,丝状的肉筋和絮状碎肉下露出可怖的骷髅。

婴孩冲着程林笑着张开黑洞洞的嘴:“爸爸,你把我弄疼了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程林手忙脚乱地推拒,“滚啊!快滚!我不认识你!我不是你爸爸!快滚啊!”

“你不是他爸爸?”郑宝弟的声音突然?变得难以?置信且愤怒,“你不是他爸爸谁是?我只有你这一个男人!”

而站在走廊对面的安饶他们,却仿佛在看两个人的无?实物表演,围绕着一个不存在婴孩,上演着一部家庭伦理剧。

“以?柔姐姐,我好?想把血止住啊……”苏鸣简直好?奇死了。

“不,你不想。”说着,时以?柔干脆利落地又给了苏鸣一刀。

“嗷……”苏鸣委委屈屈地惨叫一声。

郑宝弟凄厉地叫了起来:“不准伤害宝宝!你竟敢伤害宝宝!”

一阵阴恻恻的冷风卷起,大红而繁复的嫁衣在风中怒张,如同?一朵妖艳而不祥的曼珠沙华,郑宝弟伸出漆黑而尖利的指甲朝程林的头颅插去。

“啊!!!”

“新郎有了,我们走!”柏川看了一眼瘫在地上无?力抽搐的程林,立刻低声对身后的三人说道。

一楼那扇房门终于开了。

满脸鲜血的郑宝弟欣喜地朝楼下看去,开心地喊道:“爸,妈!你们终于肯接受程郎了!我太开心了!”

然?后就如同?一个被父母宠爱的小女孩,开开心心地朝楼下走去,临下楼前还不忘朝自己的闺房招呼一声:“麻烦你们帮我把程郎带下去哈!我去和我爸妈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