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抬眼一看，一双留着血泪的眼睛在黑暗之中瞪着他，二者相距不过两步，而更近一步的东西是这眼睛的主人的一双手，血红色的长指甲，好似三寸三那么长，一下子抬起来就能戳到他的脑门，他喃喃道：“死亡。”

这指甲应声而断，落在地上，就像是被风吹过的水面的泡沫，眨眼间，消散了。

一个尖锐的女人的尖叫声响了起来，就在对面，乐园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耳朵，老三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但他的耳朵里流出了一些血液，他可以不受影响，但身体不能，身体因为尖锐的爆鸣似的声音而受到了耳鸣的干扰。

如果再严重一些，大概会变成耳聋。

老三没有出现对面预计的恍惚和摇晃，那头发披散的女鬼只能扑了过来，头发丝在半空中颤动，比之前长得多了，猛地伸过来，要缠绕住身体的脖子，要把他掐到窒息而死，女鬼的表情逐渐凶恶，老三因为身体原因无法正常呼吸而表情狰狞，两张脸面对面，都格外惨白。

一股黑气从老三的头顶冒出来，在二人的正上方盘旋了一圈，是看不出具体模样的东西，但七手八脚数不清的眼睛和凸起的吸盘都时不时从中钻出来，就像是好奇的虫子从一颗完好无损的漂亮红苹果里面钻出来，说不出来是可爱还是惊悚。

这黑气变成了一团勉强能算是面具的东西，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像是老虎，像是野猪，像是藏獒，又像是别的什么东西，混杂了许多窃窃私语，人是听不见这声音的，但对面的女鬼听得见，它再次尖叫一声，身体断成两半，跌坐在地上，四肢顿时散落了。

它的身体是拼凑出来的，并不是别人的，但，已经是被分尸了的尸体，凑起来也是勉强，平时看起来是好的，这种时候就实在是好不起来了。

老三脖子上的头发后继无力，渐渐跌落在地上，也像是被火烧着了的野草一样，消失不见了。

老三看着女鬼，女鬼滚动头颅想要逃跑，老三踩住了它，它动不了了，大哭起来，声音从尖锐凄厉逐渐变得虚弱无力而接近平时伪装出来的正常情况，甚至于，这哭声吵醒了在床上皱着眉头的车主。

车主勉强从床上坐起来，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酸痛，好像熬夜三天三夜还没吃饭，揉了揉眼睛，发现乐园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非常陌生，和自己认识的人完全两码事，他产生了一种错觉，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朋友，这本来没错，但身体还是一样的，他也分不出来差别。

他就有点疑惑，没开口打招呼，而是目光下移，落在地面上，看见老三踩着的女鬼，那女鬼似乎感觉现在是好时机，变成了李秀丽的模样，对着车主哀求道：“救救我！”

老三皱了皱眉，将李秀丽压得贴在了地上，李秀丽脸上流出两行清泪，望着车主，一副哀哀戚戚的表情，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虽然李秀丽和车主默契不够，车主没能理解李秀丽到底想对他说什么，但他听见了那句救救我，就从床上起来，一把推开了老三。

老三往后踉跄了一步，喃喃道：“死亡。”

黑影连忙喊道：“喂！别让他继续在外面玩了！把他拉回来！他要开始杀人了！车主会被他杀掉的！车主可是个人。”

乐园抢回了身体控制权，询问黑影：“他还有先后顺序的？”

黑影松了一口气，躺平回答道：“是啊，没事没人的时候，先杀自己，有事的时候，先解决事情，有人的时候先解决人，正在活动的人优先级又比一动不动的人更高一层。就好像面前有两个人，一个活蹦乱跳，一个一动不动，他会先解决乱跑的人，再去杀不动的人。

如果一个狭小的近乎于封闭的空间内，存在一个人一个非人，他会先杀非人，再杀人，因为觉得非人的危险程度更高。这也是为了保证我们的安全，他是个好孩子，别太为难他了，他到现在也只会说那么一句话呢。”

乐园说：“知道了，说得好像我已经把他狗血淋头地骂了一顿似的，我也不会打他呀。”

黑影笑道：“是，我知道，老大是最宽厚仁慈不过的好人了。哈。”

乐园嘟嘟囔囔：“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那边车主和李秀丽抱在一起，都哭了起来。

车主呜呜咽咽：“你怎么能受这样的苦？真是对不起了，应该出现的时候没有保护你。我居然睡着了。太可恶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睡了，你肯定很难受吧。对不起，你还有什么地方受伤没有？我带你去医院！”

乐园看着他这个样子，很想踢他一脚，但是，嫌麻烦，往后退了一步。

李秀丽抱着车主，清泪无声：“对不起，我以后不能陪着你了。”

乐园叹了一口气。

车主瞪着眼睛，有些生气地质问他：“你为什么这样对待我的妻子？难道你不知道我很爱她！还是你就是要和我过不去？”

乐园笑道：“你的妻子？你们既没有亲朋好友的认可，又没有结婚证，又不存在事实婚姻，也没有小孩，算什么夫妻？”

车主喊道：“这些都跟你没有关系！你既然说这些，是不是就证明你是故意的？如果你是，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我真是看错你了，居然让你这样的人住在我的家里。”

乐园似笑非笑说：“好，我走，你们和和美美。”

他说着，果然走了出去。

车主看着他外出的背影，有些犹豫，心想，该不会是错认了他？还是有什么误会？他平日里并不像今天晚上这样。

李秀丽抱住他哭道：“那样的人有什么好处？你还找他当朋友，如今他走了，你还看着他！难道我在你心里的分量就这样不值一文吗？你要是这样不喜欢我，何必早早把我拉住！你觉得他好是不是？我走，我去把他叫回来，你们当一辈子的朋友，就不必管我了。”

她说着，起身就要走，车主连忙拉住她：“他那样欺负你，是打量你好性子，你若不计较，是你宽宏大度，但我也知道你受委屈了，你若计较起来，就是把他十块八块切开了煮熟了吃肉，也是他应该赔你的，何必去找他？他那样走了，想必也是对我生气，我还生气呢！

哄着他干什么？他又不是我的妻子。”

李秀丽问：“你不担心他报复你？”

车主说：“我怕他？他不过是一个穷鬼。”

李秀丽笑道：“这么看，你们也不过是塑料朋友，我还以为你们多么情比金坚呢。”

车主笑道：“什么人比得过你呢！纵使是一家子的亲朋好友还有个亲疏远近呢。更何况，他刚才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实在太讨厌了，我别说赶走了他，就是把他挫骨扬灰都是难消心头之恨，只是现在人走了，也没必要追回来再骂一顿，大家都添烦恼。

他若真心把我当朋友，就不该对我重视的人这样，一顿羞辱。他既然做了这样的事情，也不配当我的朋友了。你别把他放在心上，以后我就和他断绝关系，再也不往来了。”

李秀丽笑道：“好。我知道你对我的心了。咱们今天晚上睡一张床吧！我害怕他晚上再过来。说来也是，我把门都锁住了，他却强行打开了，打开了不说，还进来，进来把我打一顿，要不是我把你闹醒了，只怕你被他杀了都不知道呢。”

车主笑了笑：“那可真是多亏了你了。”

他们晚上就睡在了一张床上，李秀丽给车主端了一杯热牛奶，说是加了糖的，吃了漱口明天起来再刷牙就是，车主是无有不应的，当时就喝了，喝了之后再次昏昏沉沉起来，躺在床上抱着李秀丽睡了，李秀丽在他怀里，看着他睡着了，伸出手要挖走他的心。

只要车主没有心脏，这个人就死了，死了，鬼吃鬼可是名正言顺。

到时候，对李秀丽有效的攻击，也会对车主有效，就算是车主改变主意，再让乐园回来，李秀丽也可以让乐园投鼠忌器，不管是拖延时间还是达成目的，都好得很。

指甲扎入衣服，再扎入皮肤，车主猛地睁开眼睛，痛得眼里流出眼泪来，瞪大眼睛，看着李秀丽，不可置信问：“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李秀丽对他笑了笑，捂住他的眼睛说：“安静些，很快就好了，你要是一开始就吃完了那顿饭，睡着了，没有被你那朋友闯进来，这件事早就结束了，谁知道他那么横插一杠呢？你要怪他，别怪我。”

车主喃喃道：“为什么？”

李秀丽好心地回答了他：“我想和我的朋友长相厮守，没法和你夫妻一体了，你就当提前下了黄泉，在地底下等我吧。等我的朋友寿终正寝，我就会给你赎罪的，只是现在不行，你且忍耐，我实话是不喜欢男人的，对不起你了，这也怪你，我都躲了两次，你还是来了。”

车主瞪大眼睛，懊悔道：“这么说！我的朋友是为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