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喃喃自语，但是，又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就没有再问，而是变出一个黑漆漆的骰子，在乐园的注视下，丢了出去，骰子在眼前滚动起来，好一阵子之后，停了，乐园没有看见最上面那一个点数，但是，按照自己看见的情况，算了一下，黑影看见的是一点。

乐园笑道：“哎呀，我们要大祸临头了。”

黑影说：“你可别高兴，这又不是什么好事，要是不准，那还好，只是玩玩，要是准了，之后想起来，是要追悔莫及的，不过，没有关系，这次是我丢，不是你丢，我丢出去是我的事情，你丢出去才是你的事情，你不会被我牵连的，我们都不算是一个地方的，牵连不到。”

乐园说：“牵连不到是牵连不到，但是，我们终究是有关系的，不能说不相干吧。”

黑影笑道：“是，是。”

它问：“你要不要丢一个看看？”

乐园嘟嘟囔囔：“哎，你刚才不是说了？要是我来，那就是我的，我不小心弄出不好的情况来了，现在可以玩，之后想起来了就会觉得不高兴了，会后悔都来不及的，不是你说的？我可不敢呢。要是弄坏了，也许还得赔你一个。”

黑影说：“那也不必，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我们之间，分什么彼此？不需要赔新的。我有其他的东西可以用。大不了换成龟壳占卜也是一样的。要是不行，我这里还有扑克牌、塔罗牌、水晶球、珍珠项链、矿石手串、灵力吊坠……”

它点头看了一眼，好像在看自己的口袋，虽然乐园不怎么看得见，笑道：“都是好东西啊。”

黑影点了点头：“当然是好东西，要是不好的东西，我也是不要的。”

话音未落，各自笑了起来，他们收集的烂东西可不少。

乐园说：“让我看看，你不是还有其他的？给我来个水晶球怎么样？说起来你打算怎么处理水晶球？我是说，你觉得，水晶球在我们手里，应该怎么占卜呢？”

黑影说：“要是我来，我就摔碎了，看看碎成多少，碎成什么模样，我觉得这种办法不错，用一个丢一个很是财大气粗，符合我们现在的身份地位。”

乐园说：“不知道病阿加出去到了哪里了，他要是再给我找了药过来，我是喝还是不喝啊？”

黑影说：“也许是吃的，要你咀嚼咀嚼再吞下去，就像是烂草叶子，之前再怎么绿油油的，处理了之后都能清清楚楚地从内里往外泛出一股反光似的黑色，像是从泥巴地里面挖出来的。

好恶心呢。

有一股臭味，闻起来叫人想吐，就算没有吐出去，也会整个人都从内而外地萦绕起一股恶臭，香味到了极致就是臭味，臭味稀释之后或许也可以当成香味，只不过，一般人并不会那么干罢了。

真不知道那些垃圾有什么好处，究竟多少人追着捧着想要，还偏要说些谎话来恶心人。”

乐园眯着眼睛说：“好得很，你又给我找事了。”

黑影笑道：“你以为，你说和我说有什么区别呢？事实上，在某些烂了眼珠子的人的心里，口里手里，我们都是烂得不能再烂的人了，你以为还有什么回转的余地？狗屁！他们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的时候，我怎么不知道他们是好人？他们对着我们发神经的时候，怎么不提？”

乐园喃喃道：“也是这样。”

黑影问：“那你还跟我玩吗？”

乐园瞥了他一眼，笑道：“说得好像我不跟你玩，还能出去跳来跳去一样。”

黑影拍了拍手说：“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起不来，你也出不去，你不如跟着我玩吧。我们玩一辈子，好得很，什么事情都不需要考虑了，你看，你现在，要钱是有钱的，要人是有人的，要东西也是都有的，过得好，好得很，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考虑呢？没有啊。

只要你一辈子都在这里过下去，就会一辈子都非常非常快乐了。

难道有什么不好吗？为什么不呢？你有什么可不愿意的？”

乐园眯着眼睛看它，忽然笑道：“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肯定看见了那么一个确确实实的，可以碰到的，存在，它是我的一部分，你也是我的一部分，但是你们也是不一样的，你是别人碰不到的，可是，连别人也可以碰到它，看见它，我想和它凑在一起。

那种感觉比较真实，你看起来有点太假了，我也没有办法。”

黑影哼了一声，赌气似的说：“你讨厌！你这样，我就不和你玩了。”

乐园笑道：“说得好像你可以离开我去哪里似的。你能到什么地方去呢？我也只不过是在这里，这里很大，很漂亮，很放松，但不是我的家，有人住在这里，有人喜欢这里，但都和我不一样，他们是本来就住在这里的，我又不是，我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别人的巢穴里。

你想当一辈子咀嚼着奶嘴的婴儿吗？多恶心啊。你要是想听别人喊你小宝贝什么的，你可以到更远的地方去，我觉得应该有许多人会不计较什么，到处乱喊的，总之，那种事情和我没有关系，我也不想和它们有关系，有什么不好呢？

你说得对，这里很好，现在的日子也很好，就是日子和你一样，都有点假，连美好都是假的，就算这美好里面有些痛苦，也只不过是这样，我没有死，没有缺胳膊少腿，没有被人到处排挤，没有被关起来走不动路，没有艰难困苦到一点钱都没有那样活不下去。

很好，哪里都很好，好得我有点愤恨，就不能顺便把我也改造了吗？让我变成本来就是这里的人，我和他们区别不大，他们高兴，我也高兴，他们活着，我也活着，他们会死，我也会，多好啊，可惜不是。其实哪里都一样，怎么回事都一样，我的快乐不多，痛苦却多得很。

如果说，我的快乐是一根头发丝那样的凹槽，我的痛苦就是汪洋大海的一比一实景模型，完全不对等，我想怨天尤人来着，但是发现，怨谁都一样，最后会落到我的头上，还不如一开始就埋怨自己，为什么活到今天。一想到那些可恶的人，都没有死，我就愤怒得想点一把火。

凭什么那些垃圾没有死，我却要死？我不认。可是，他们都死了呢？不会的。那些讨厌的人，到处都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变成现在这样，我不否认，世上是有好人的，当然有，不然，全世界的人应该都和我一样才对，可是，为什么他们不像我呢。

因为他们和我不止是这些地方有区别。”

乐园叹了一口气，有些累了。

黑影笑道：“好吧。好吧。我的大学究，你了不得，你知道许多，我被你压下去了，好不好？”

乐园笑道：“哎，你哄小孩呢？”

黑影笑道：“别人我还不乐意跟他们说这些呢。免得他们觉得我阴阳怪气，或者，故意找麻烦。不过，我讨厌他们，他们个个都讨厌透顶，只怕就算是一模一样的话说出来，对你和对他们，确实是完全两种情况。那就不好，多恶心呀，好事也会因为他们变成坏事。

不如跟他们一点边儿都不要沾上，那样才好呢。”

乐园说：“是啊，好得很，没有人的时候，世界最清净也是最美好的。”

黑影说：“刚才说到哪里了？我们现在继续丢骰子吧！”

乐园说：“好啊。”

黑影就把骰子给乐园，乐园丢了一下，丢出来一个六点，黑影拍了拍手，声音只有乐园能听见，笑道：“好耶，是最后那一个，危险不会今天就来，也不会明天就来，好久好久以后去了，果然，我们是不一样的。这实在是太好了。”

乐园说：“再来一个，玩点别的。”

黑影说：“别的？换一个新问题就算别的了！”

它想了想说：“问问我们之后的运气怎么样吧？”

乐园问：“这个和上一个问题的差别很大吗？”

黑影说：“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