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嘉明再问下去，他一下子抬起头来，好像得到了某种不知名力量的鼓励，眼睛红红的，盯着嘉明，好像一只毛发凌乱即将死去的食用肉兔，喊道：“你又没有欠债！你有什么可知道的？你根本不能理解我！你一开始都没有认出来我是谁，还是我告诉你的。

你心里，我什么都不算数，你没把我当朋友，你根本不想给我钱，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没有错！是你的问题！如果你一开始不在京都大张旗鼓找自己的亲人就不会认识我，我不会知道你有钱，我不会因为倒霉欠债还不上还死掉亲人，我不会被官府抓住，都是你的错。

你犯了错，就应该弥补，这些都是你欠我的，我一开始就应该举报了，这样，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那些催债的不能住我家的房子，不能怀疑我不还钱，也不能害死我的娘，不能抓走我的爹，事情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终于在心里说服了自己，脸上露出了微妙而扭曲的笑容：“对，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怎么会是我的问题呢？我根本一点问题都没有。都是你的错。哈哈哈！”

嘉明点了点头：“好吧。”

官差缓缓收拢了包围圈，好像里面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猛虎，随时可以伤人。

等黑衣人说完了话，官差也收拢包围圈走到了嘉明的面前，好像卸下重型盔甲而狠狠松了一口气，盯着嘉明，瞪着他说：“你别想跑了！这次可是你插翅难飞了。”

嘉明点了点头：“我没有想跑，你们不是也看见了？”

官差笑道：“希望你说这话是真心的而且会负责。我们也见过了许多的囚犯，他们每一个都会在到监狱之前对我们说，我是不会跑的，你们把事情告诉我吧，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发誓，以我的名义发誓，他们总是会违背誓言，就好像他们根本没有信誉可言。

挺好笑的。

我们都这样认为，就算你想骗我们，想现在逃跑，也晚了，我们是不会放任你逃跑的。即使真的要跑，也肯定会被我们抓起来，你的下场会比我们凄惨许多。”

嘉明说：“我知道，这就不必你们提醒了。”

远处忽然喊了一声：“杀！”

第一声如果说还算是含糊，第二声就叫喊起来，声音比之前大许多，一群人从草丛里面跳起来，手里也有刀，将官差都杀死了。

官差慌张起来，喊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黑衣人也有些想逃跑了，他最后看了一眼嘉明，转身就跑。

嘉明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只是坐在石头上，自己休息，眯着眼睛，眼看着快要睡着的样子。

最后一个官差终于反应过来，这些事情大概和嘉明脱不了干系，一下子冲到了嘉明面前，揪住嘉明的衣领子，一拳就要打过去，嘉明偏了一下头，没有被他打到，而已经杀到了这里的其他人，早就一刀过去，把这个官差也杀了。

他们杀了人，将衣领子一拉，就把人扯得躺在了地上，那个人的头歪到了另外一边，看起来是个死不瞑目的样子，边上的人抬腿一踢就把人身体和头都踢开了，全然不顾什么死不死的眼睛。

他们对嘉明说：“我们差点就来晚了。”

嘉明说：“是啊，不过，幸好，大家都没有迟到。”

他们互相看了看，笑道：“这次是我们又赢了，好得很！回去有机会就喝一桌子的庆功酒！大家好好高兴高兴。”

嘉明说：“这件事是值得高兴，但是，尸体总不能不收拾，要是被人进来的时候发现了，免不得又是大闹一场，轰动起来，对我们不利。”

年轻人慢条斯理从后面走出来说：“也未必对我们不利，眼看着就快要到我们的事情发生时间了，要是这个时间前后，稍微混乱一点，给他们一些心理压力，他们看见我们，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岂不是好？”

嘉明问：“那要是他们看见你们，反而想起自己死去的兄弟，要和你们大打一场，你们现在是偷袭又早有准备，他们若是比你们准备充分且反过来偷袭你们，你们就算是想要强攻也未必能有些胜算。到时候，死了一大片的兄弟，尸体又该怎么办呢？”

年轻人想到那种尸横遍野的场景，难免不悲伤，还是勉强笑了一下：“能怎么办呢？”

这话像是在反问自己。

“我们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要是活着，还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要死也是一起死了，走在路上，不算孤单，还不够好吗？我不明白。活着没有意义，死了还算是好事。”

年轻人眨了眨眼睛，对嘉明说：“我知道，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就像是泥潭里的莲花，不想沾染我们的泥巴，就算再怎么出淤泥而不染，别人也认为你是从根儿里就带着泥浆的，你干净不了，也就是看起来漂亮，要说你是个花架子，那只看一眼也确实很像。

你对我们很有用处，我们对你，也不能说全无贡献吧。我们将就着，这么过一段时间，也许就好起来了，到时候再分道扬镳也不算迟。”

嘉明叹了一口气：“好吧。”

他笑了笑：“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也不想和你争辩，大家伤了和气，反而不好，我该回去休息了。”

嘉明起身：“不过，这些人都知道我住在哪里了，我看，也没有必要继续住在之前那个地方了，你们不是还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吗？给我一个住处吧。我们是相依相偎，总不能你们要走，单独把我留下来。”

年轻人笑道：“哦，这个时候，我们就相依相偎了？也好，既然你有要求，我们给你办了就是，也不算困难，不过，事情发生之后，你就肯定不能继续住在京都了，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嘉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年轻人说：“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尽量不要出门。”

嘉明说：“这个人找到我的时候，我可没有出门，他来找我之前到我住进那屋子的一段时间，我也没有出去，他们找到我，也怪不得我，万事总有些蛛丝马迹，我能怎么办？等死罢了。你们和我不一样，不一样就在这吗？那也很好。

总比活着的时候就像是死了还没有死了的好处，更好一些。”

年轻人笑道：“何必这么悲观，日子总会变好的。”

嘉明说：“变好变坏还不一定呢。”

年轻人想了想，点了点头说：“确实如此。”

他们就回到了住处，收拾了东西，很快离开了，各自分散，融入人群之中，看起来并不显眼，好像也不会被注意到，真不知道上次是怎么被发现的，如果要全相信黑衣人的话，那就是废了，如果一点也不相信，那就毫无头绪了，只能将信将疑罢了。

到了新的地方，嘉明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住了下来，一天，两天，这么平静地过了一段时间，事情发生了，当天白天，外面就闹哄哄的，嘉明只是从门缝往外看，或者，贴着门在往外听，听得有人吵架，有人打架，还有人闹事，到处都不安宁。

到了晚上，更是了不得了。

一群人举着火把在街上走来走去，全城戒严了。

事情还是闹大了。

到处都是喊打喊杀的声音，火焰仿佛连绵不绝，在暗夜的星光下熠熠生辉，比月亮还耀眼十分。

嘉明等到了白天，城中安安静静，一片萧瑟的景象，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门去，大家都担心自己可能出去了就死了，没有人开门，嘉明本来想开门的，见到这种情况，觉得开门出去实在是太引人注意了，就偷偷摸摸翻了墙，跑了出去，没有多远就撞上了人。

他躲起来，观察来人，发现那些人是去敲门的，他们敲门没有人回答，就直接踹开了门，想在里面找人，但是，昨天之前那里面就只有嘉明了，刚才之后，里面连嘉明都没有，那些人一无所获，气得将东西都砸在了地上，大怒：“可恶，可恶！”

嘉明在暗处，心中冷笑道，真以为别人是笼中的老鼠等着被抓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