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把手在狗头上擦了擦,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再次去找扫把,那只狗似乎知道了乐园想要什么,就仰着头,舌头一卷,抓住了那个扫把的杆儿,将扫把杆儿递给了乐园,乐园握住了那个扫把,神色复杂地深深看了狗头一眼,那狗头就在乐园面前笑了笑,不见了。

狗头隐入了黑暗,舌头也消失不见,乐园去看墙上的眼睛,眼睛还在,但是对乐园笑了一下之后,就也跟着不见了,乐园把扫把拿在手里,低下头去,又将扫把塞进了柜子的底下,那是一片黑暗,随着扫把进去,黑暗蠕动起来,就像是某种活物被翘了一下。

那种感觉,像是一只纯黑色的猫睡在里面,被人打搅了清梦。

但是,乐园只在那底下看见了一只惨白的老人的手,请问谁家的猫是长着惨白色老人手的?如果真有那样的猫,这猫和那狗也差不多,多半是不正常的,也对,在这种不正常的世界里,想要找正常的东西,属于是脑子不正常了。

乐园用扫把把蜡烛弄出来的时候,蜡烛咕噜噜滚了出来,就像是被人用手推了一把,有一种赌气的感觉,像是有人在心里偷偷说,哼,这次就给你了,下次再想要我的东西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你别以为这件事简单,咱们还有得玩儿。

乐园捡起了蜡烛,看向刚才假货撞了东西的地方,却没有看见假货,往周围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于是他猜测,也许是刚才那些猫狗都消失的时候,假货也跟着不见了。

乐园想要点燃蜡烛,但是,刚才点燃蜡烛的人是仆人,仆人身上或许是有能点燃蜡烛的东西的,但是,乐园身上是没有那样的东西的,至少,现在没有,他也没有想起来自己有什么可以点燃蜡烛的,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就准备拿着蜡烛去厨房一探究竟。

如果厨房有火,可以在厨房把蜡烛点燃了,有光亮的时候,总比没有更好一点。

乐园想清楚了,就大步走了出去,手里紧紧护着那根不长不短的暖黄色蜡烛,却没有注意到,蜡烛在他走路的时候,不知不觉之间就变成了接近于白色的那一种,蜡烛。

蜡烛还是蜡烛,乐园走到厨房门口,低头一看,蜡烛在走动的过程之中,已经长出了眼睛耳朵和鼻子,就差一张嘴了,乐园连忙进入了厨房,希望在厨房找到能点火的东西之后,尽快把蜡烛点燃,这样,再看,蜡烛要是点燃之后就没有这些东西,那还过得去。

要是蜡烛点燃之后还有五官,那乐园就不得不想办法剔除掉蜡烛的五官再找其他安全正常安静的蜡烛来厨房点燃使用,保证自己身边有稳定的光焰了。

乐园眨了眨眼睛,眼前实在是太黑了,蜡烛又没点燃,走到哪里,屋子里都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他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要瞎了,现在看什么东西都是一种模模糊糊没有轮廓的感觉,而且,本来那些东西都是很有颜色的,在黑暗之中,它们看起来都只有一种颜色。

那就是黑色。

某些稍微亮一点的地方,东西看起来会有点发白,但也并不能证明,亮一点的地方就能让东西看起来拥有原本的颜色,五颜六色不是黑白色。

乐园很确定自己的眼睛本身并不是色盲状态,他往前走了两步,一时间没有注意,砰的一声,撞上了放在门口的一张小桌。

小桌子还没有乐园的膝盖高,但是四条腿摇摇晃晃的,被乐园一撞就有点站不稳了,本来站不稳就站不稳了,乐园还懒得扶一把,大不了就是地面的杂物多一点,他完全不在意的,偏偏这桌子上是布满了东西的,这些东西或是不知道有没有水的水壶,或是一大堆电线……

怎么看,怎么危险,要是就让它们这么掉在地上,烂成一团,乐园之后路过这里,要是再不注意,免不得被绊倒或者干脆就死在这里算了。

他把桌子扶了一把,看着桌子已经稳当了,才慢慢收回手来,却猛地察觉到背后无来源起了一阵风,他当时就往旁边一让,那阵风没有扑到他的后背上,随着那阵风出现的假货,也没有扑到乐园的后背上,乐园让后背面对着墙壁,目不转睛地盯着地面爬起来的假货看。

假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爬起来就对乐园做了个鬼脸,嘻嘻嘻,嘻嘻嘻,喉咙里发出这些声音,迅速在黑暗之中不见了。

就好像这次依然是乐园的眼睛出现了问题似的。

乐园眨了眨眼睛,将注意力放在其他的地方,看见了终于没有避开危险而垮塌在地面上的桌子,突然觉得有点奇怪,他在外面没有看见电线,这里的电线是怎么来的?

既然有电线,这里做什么不用电灯,而是依然在自己家里保留着储存蜡烛和点燃蜡烛的火焰的习惯呢?

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原因?

乐园皱了皱眉,想了想,想不出来,就不想了,也不想再去捡地上的东西和把打翻了的桌子扶起来,转过头就走,厨房非常狭窄,一个人走在这里都觉得很拥挤,要是像刚才那样,两个人都在这里,那简直是没有地方走了,无处容身不说,立锥之地都快没有了。

乐园越是往厨房里面走,越是嗅到了一股臭烘烘的气味,他皱了皱眉,觉得应该是自己闻错了,毕竟,眼睛都看不清楚了,鼻子受到一点影响,感觉错误模糊,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走到半路上,乐园突然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幸好,这里很窄,他扶了一把墙壁,没有就那么当头摔倒,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具焦黑的尸体,尸体黑黢黢的,和周围的颜色差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完美融入了环境之中,别说是不仔细看,就算是仔细看也就那样。

以乐园现在的眼睛,要不是他被绊了一下,他还真未必能注意到这里有一个东西。

他蹲下身去,眯着眼睛打量,这样会让他看见的东西更清楚一点,但也就一点,那一点不顶什么用处,乐园既不能看出尸体的样貌,也不能看出尸体的衣服花纹形状,也有可能是烧得太黑太糊了,根本就认不出,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

乐园皱着眉头,站起身来,有些头晕,一时间看见数不清的颜色扑面而来,他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但觉得很可怕很恶心,往后退了一步,这次又被绊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是和刚才绊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一模一样的黑色的尸体。

要不是这两个东西距离这么近,乐园要是在其他地方看见了这样的尸体,也许还会以为是同一具尸体,甚至是尸体自己在地上爬动被他踹到两次。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很明显,尸体不止一具,但是死法都差不多,就算不是死法差不多,也至少是死后的处理方式差不多。

乐园忽然有些疑惑,尸体躺在这里,屋子却没有一点被火烧的迹象,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第一案发现场不在这里,处理尸体的后续办法也不是在这里?

乐园眯了眯眼睛,再抬起头来往四周看的时候,猛地发现,周围的墙壁都变成了焦黑色,是一种刚刚死了人的模样,地面上还有鲜红色的血迹,一片又一片焦黑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踩起来是清脆的,像某种烧焦了的玫瑰花瓣,但这里哪里那么多的玫瑰花?

很显然,新的有问题的地方出现了。

乐园踩着这些一片一片的东西走到干净一点的地方,皱了皱眉,觉得这里不太好继续探索,又觉得就这么放弃了,实在是很遗憾,想了想,觉得不能就这么走了,他就打算继续在厨房寻找可以点燃蜡烛的火焰。

背后突然被人吹了一口气,乐园汗毛倒竖,瞬间转过头去看,却发现后面什么都没有,他就立刻转过身去,看见后背的位置,墙面上,突然多长出来了一张脸,那张脸五官清晰,轮廓明显,往外凸出,像是面团又像是面具,还像是底下藏着钉子。

乐园往后拉开了距离,那张脸对乐园笑了一下,很快就在墙壁里面消失不见了。

乐园用拳头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快要掉下来了,不是牙齿松动,是听见了尖锐的不舒服的勺子挂动瓷杯子内壁的声音让牙齿感到酸痛无法继续使用的那种感觉,也有可能是某种听不见但确实存在于这屋子里的声音,也许是尖锐指甲刮黑板,也许是小孩哭。

总之,感觉不是很好。

乐园被一股飘来的白色烟气呛到了,不由自主,咳嗽起来:“好难闻的气味。”

他皱着眉头,顺着烟气来的方向去看,看见一个隐隐约约的白色人影正站在厨房的锅灶旁边,低着头,伸着手,手里捏着一个长长的勺子似的东西,在锅里面搅拌均匀的样子,他一点点移动自己的手臂位置,却没有改变高度,一点点搅拌锅内东西,乐园却没看见锅里有东西。

这画面很奇怪,乐园小心翼翼走了过去,地面上依旧是血液和那些黑色的一片一片的东西,走过去的时候,还是有声音的,至少,这些声音落在乐园的耳朵里,是很清脆的那种,乐园皱了皱眉,但依旧走了过去,那个白色的人影似乎是一点都没有察觉。

乐园凑过去问:“你是什么人?”

没有回答。

乐园又问:“你是什么名字?”

没有回答。

乐园接着问:“你是住在这里吗?”

没有回答。

乐园问:“你在做什么?”

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