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阿加拿了帽子给自己戴上,乐园绕到他身后,伸出手去给他帮忙,他也就放下自己的手来,乐得让主人给自己效力。
乐园就在他身后问:“后来呢?”
病阿加回答:“后来啊,我到了一个地方,那户人家也是有钱的,住在一个很大的宅子里,每次下雨天都需要因为各种事情不情不愿地出门,他们本人是不愿意出去的,就让仆人做事,仆人轮番排序,总有到我的时候,我新去,他们对我不熟悉,又看我不顺眼,就总让我出门。
下雨天出门,我弄得浑身上下湿漉漉脏兮兮,一身泥巴,虽然事情做成了,但他们看见我还是很不顺眼,一开始的不顺眼是习惯使然,要教新人一些规矩,后来的不习惯就是捂着鼻子嫌弃我洗得不够干净不够快,在我的住处附近大声说我不爱干净拿着钱不干活是大老爷。
反正就是那一段时间,我学会了这些下雨天需要用的东西是怎么用的,就算是没有见过的,试着摸索也就会了。”
乐园松开手,示意他给自己帮忙穿上衣服和帽子。
病阿加转过身来,拿着东西给乐园套上,乐园低着头,病阿加将乐园翘起来的头发压下去,再给他戴上帽子,顺手给帽子绳子套了一个结。
衣服穿好了,帽子戴好了,病阿加打起伞来,和乐园一起跨过台阶,走了出去,一路回到了住处,乐园进了门,就随手将灯放在旁边的桌上,病阿加收拾东西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把那个灯一下子从桌上扫下来了,乐园大惊失色,瞪大眼睛,连忙扑过去,伸手要接住。
灯是接住了,在手里,但乐园摔在地上了,地面被出了门的湿漉漉的鞋底踩了,衣服也被弄脏了,这下子属于是不得不再换一身衣服,乐园心想之前走在路上都被雨水淋湿了,不如趁着现在要换衣服的时候,顺便再洗一次澡,反正今天都洗了这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了。
他就让病阿加准备洗澡水和新衣服鞋子袜子。
病阿加点了点头就转身出去了。
乐园准备脱衣服的时候,看见病阿加还在门口,欲言又止,就转过身来问:“怎么了?”
病阿加低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把那个灯从桌上打下来的。”
乐园问:“还有什么?”
病阿加低声说:“我也不是故意听说要打水马上就走开的。”
乐园似笑非笑问:“既然你不是马上走开,那是为了什么?”
病阿加说:“我是没注意到其他情况,那个时候,我还没发现灯掉下去了,只以为主人是在接什么小玩意儿才摔倒需要换洗衣服的。”
乐园挥了挥手说:“你的意思,我都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我要洗澡了。”
病阿加点了点头,准备出去的时候,一只手落在门把手上,望着模糊的乐园问:“那我要在门口挂一盏灯吗?您出来的时候,外面会看起来亮一些。”
乐园挥了挥手说:“不必了,也许后半夜雨停了会出现月亮呢。月亮可比我们的灯亮多森*晚*整*理了,就算不出月亮,也不怎么亮,你在屋子里等我,给我点着一盏灯就可以了。”
病阿加说:“我还是多点两盏灯吧,屋子没有人就黑漆漆冷飕飕的,看起来不太舒服,主人要是刚刚洗完澡就要进屋去,恐怕开门的时候会被风吹到觉得气温骤降,不小心生病就糟糕了,灯多一点就亮一点,亮一点就暖和一点,感觉会好一点。”
乐园笑道:“你想到这里,也算是有心了,我知道了,你去吧。多点几盏灯也好,免得晚上走路看不清楚再摔一跤,洗完这次,时间就晚了,再要洗一次就不合适,没法睡觉了,你要是愿意,替我打扫地面,擦一遍之后,等地面水渍差不多干了,铺上一层地毯,摔跤也不怕。”
病阿加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关上门,退出去,脚步声渐渐远了,大概是去杂物间,找蜡烛灯盏和地毯去了。
帕子不需要担心,肯定能找到,到处都是需要用的。
乐园就脱了衣服开始洗澡,顺便洗了头发,挠了挠头皮,摘下来一点绿油油的植物碎屑,不是在水池里面捡到的就是在走路的时候没有注意被风吹到了就沾上的,有些植物是很厉害的,稍微不注意就会被沾到身上,乐园也不觉得奇怪,毫不在意地拍了拍手,将那点东西丢掉了。
洗了手,继续洗澡,洗完了,乐园穿上衣服,准备出去,突然看见窗户外面多了一条黑影,警惕心顿时就起来了,眉头一皱,迅速走过去,一下子打开了窗户,往外张望,没有看见人,皱了皱眉,想安慰自己其实是疑心过重,但又不愿意就这么相信刚才是无事发生。
乐园抬眼往不远处的窗户看了一眼,那边暖黄色的光明从缝隙之中溢出来,看起来非常暖融融热烘烘的,感觉非常舒服温馨,但声音几乎没有,不知道是刚刚洗过澡耳朵进了水还是提高警惕之后精神紧绷没有反应过来的问题。
乐园发现病阿加没有听见动静,也没有开门出来,收回目光,打算回到室内,收拾一下东西,就该出去了。
但他总疑心旁边是有人的,就时不时地转过头去看,发现是一截树枝在窗户边上,本来一动不动,有风吹过或者有鸟站住再飞走的时候,那树枝就迫不及待颤了颤,一大堆的雨水从树枝的树叶子上掉下来,就像是迫不得已的一大堆眼泪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看见的东西似乎是树枝的影子,又似乎是一片飘落的叶子,也有可能是那树枝摇晃的时候戳到窗户的声响,乐园试图闭上眼睛躲避那种追踪如影随形的感觉,但是,没有办法,因为当他闭上眼睛之后,他发现,那种恐惧更加深了一层,他不得不快步打开门走出去。
走了两步,他就冲了出去,睁开眼睛,想找到在点灯或者擦地的病阿加。
他找到病阿加的时候,病阿加正在地上,半跪着铺地毯,时不时伸出手来在旁边摸索一下其他东西。
乐园走到病阿加身边,灯光被乐园挡住了,病阿加抬起头来,看见是乐园,行了一个礼,疑惑地站起身来问:“主人这就出来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觉得还早,以为乐园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走到面前来,如果是那样,他就有更多的时间处理地毯了。
也许到时候乐园走出来看见的就不是正在铺地毯的病阿加而是已经铺好地毯洗完手,挽起袖子,烧了一壶热水,准备给乐园倒一点热乎乎暖融融的白糖牛奶的病阿加了。
乐园对病阿加笑了一下,脸色惨白,看起来有点虚弱,病阿加问:“主人是生病了?如果是,我就去找大夫,反正主人的第二个老师不是就在不远处住的?他是个会医术的人,又是之后要教导主人的人,让他过来给主人看病也不算为难了他。主人以为呢?”
乐园摇了摇头,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但是觉得沙发太高了,就坐在了地毯上,还是觉得太高了,把头一歪,身体就沉甸甸地趴在地上,像一条即将死去的蛇,连尾巴都没法起来一下了。
病阿加有点担心,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只能在边上欲言又止,像一条摇着尾巴却不敢出声吵闹的小黄狗在主人身边乱转。
乐园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热乎乎的,一直在往外出汗,至少不知道是冷汗直冒还是大汗淋漓,眼前有些模糊,或许是天色太深或许是灯光还不够明亮,乐园眯了眯眼睛,看着病阿加说:“你不知道,我觉得有鬼。”
病阿加笑了一下,想安慰说鬼那种东西肯定没有的,但是,又觉得反驳主人不太好,就四肢着地凑到乐园面前,低声说:“没关系的,就算是有鬼,也先来找我,我不知道去了多少个地方,就算是乱坟岗也不是没有过去,若说这里有人招惹了鬼,也应该是我才对。
主人不必忧心。”
乐园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表达实在是词不达意,只能皱着眉头,长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你不知道,不是那个鬼,是不正常,像有人,但是看过去了,又没有,找不到人,眼睛好像有问题,心脏也跳得厉害,像是要飞出去了。”
他说着,蜷缩成一团。
病阿加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好安慰说:“这里没什么的,不是还有我吗?主人要是担心,我睡在主人的旁边,替主人把那些东西都挡住,好不好?”
乐园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你要是在旁边,我看见的鬼就要变成你的样子了,那太可怕了,你还要跟着我不知道多久,要是我看见你变成了鬼,我这辈子只怕是就这么没法过下去了。”
病阿加蹙了蹙眉问:“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乐园摇了摇头,有气无力说:“不知道。”
病阿加劝道:“要睡觉去床上吧。这里太冷了,只有一层地毯,地毯实在是不能保暖的。实在要睡在这里,不如我去给主人再找一层被子来盖着一点,免得那边的门缝吹了外面的风进来,那就不好了。”
乐园叹气:“随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