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得涨红了脸，一时间说不出来什么，只能反复回答：“没有。”

乐园拉开距离，离他远了一点，笑道：“知道了。”

病阿加下意识想跟过去，但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不过是从一步变成两步，他怕自己一下子冲过去就要把乐园撞到外面的雨里去，就顿住了，身体虽然稳住了，手里的钥匙却哗啦啦直响，像是配合着外面的雨声打下来的一串玻璃珠，落在地上，碎成数不清的玻璃渣子。

乐园本来看向外面，外面全是雨水，看起来茫茫天地都只有一层天青水色，听见耳边有一串的钥匙响声，转过头来看，发现病阿加急匆匆转过身去，一只手依旧提着钥匙圈，却紧紧捏着，手臂都微微颤抖起来，另外一只手则仿佛是下意识捂了一下心口，本人无知无觉。

乐园好奇地往前凑了一点距离，半个身体往前探过去问：“不舒服？”

病阿加摇了摇头，手里的钥匙也跟着摇了摇头，动起来哗啦啦乱响，像是他的心脏也在跟着激烈跳动叫喊了。

乐园看他不想多说，就往后退了一步，还真差点没站稳，踩到台阶上去了，嚯了一声。

病阿加一下子转过身来，拉住了乐园在半空中挥舞的那只手，又怕乐园因为自己一时没有抓稳就真的摔出去了，干脆将钥匙别在腰间，连忙将另外一只手也伸过去，这次力气用得大了，乐园被他这么一拽，扑到他的怀里，撞上了他的胸膛，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啊了一声。

“你的衣服真够硬的。”

乐园揉了揉鼻子，眼睛发红，笑了一声。

病阿加有点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一下，又凑到乐园面前问：“没事吧？”

乐园摇了摇头：“没事。”

病阿加点了点头，松开手，自己贴着墙靠着门，打开了距离，乐园靠着边上的柱子问：“哎，你这么怕我？”

病阿加摇了摇头：“不是怕。”

乐园问：“那你干嘛这样躲着我？好像我是山里的老虎会把你吃了似的。我又不吃人。”

他顿了顿，脸色突然很难看，心想，奇了怪了，我什么时候在别人那边听过这句话，但我不像是会说这话的人，我怎么突然说这种鬼话？见了鬼了！这是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怎么知道的？

头有点痛了。

乐园皱了皱眉，侧了一下身体，免得被病阿加看得清楚自己脸上的表情。

但病阿加本来要回答，见他突然转过身去了，虽然幅度并不大，但也感觉出来，乐园的心情一下子变化了，如果说之前还算不错，现在就算是糟糕了，没到糟糕透顶的地步罢了，但比较起来，还是不怎么样，就把喉咙里的话咽回去了，只在旁边安安静静看着乐园。

大概是想等乐园自己调整好了再跟他讲话。

外面的雨渐渐变小了，乐园在原地踱步，看着外面的雨帘，心里不高兴，看东西也不顺眼，走了两步，实在是没忍住，对病阿加说：“我先回去了，不知道老师到了地方没有，要是老师比我先到了，只怕见了面，我这副模样算不上礼貌，还能被看成是邋遢，那就不好了。”

病阿加点了点头，愣了一下，就看见乐园已经冲出去了，他回过神来，连忙跟着出去了。

雨越来越小，偏偏在他们到住处门口的时候，突然变大了，本来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这么一下子，更加好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模样。

乐园挠了挠贴在身上的衣服，皱着眉头，脸颊上泛着一点微妙的不正常的红晕，脸色微微发白，嘴唇也白了一圈，就是眼珠子在这种惨白的颜色衬托之下，显得十分阴森，整个人往边上的阴影之中一站，就像是一个影子突然穿上别人的衣服多了一点颜色，像雨中才出的鬼魅。

但阴影也古怪，覆盖在他的脸上，像是半脸的面具，也显得他的脸一半阳一半阴，不知道怎么的，病阿加跟在乐园身后，悄悄看他，看见他的脸，莫名觉得他在笑，像是扣着一个红黄黑白的小丑笑脸面具。

乐园恼道：“好大的雨。”

病阿加悄悄跟着点头。

屋子里嘎吱一声，似乎有人站起身来了，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装扮干燥干净的仆人，一眼看见走过来的乐园，对他招了招手，乐园走过去，仆人小声在乐园耳边说：“老师已经过来了，就在屋子里等您呢。”

乐园怔了一下，凑到仆人边上问：“究竟怎么回事？你两句话给我说了！”

仆人语速飞快，回答道：“本来要请老师先去见一面大人的，但是，大人有事，半路下雨，老师就说想先过来见一下学生，我做不了主，雨越来越大，不好在半路上耽搁，就把人带过来坐下了，谁知道等了这么一会儿，您居然还没回来，我看老师都快生气了。”

乐园睁了睁眼睛，点了点头，快步走了进去。

病阿加跟在后面，欲言又止，仆人对病阿加说：“不必进去了，你也湿透了，快点换一身衣服再过来服侍吧。还有，出去记得烧一壶水，要热乎乎的，等公子和老师谈完了，公子肯定是要洗澡的，要是等他出来，再烧水就有些晚了。”

病阿加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我这就过去。”

仆人点了点头，病阿加转身走了，仆人就将门关了，屋子里只有乐园和他的第二个老师，还有带路过来招待客人的仆人。

乐园走到老师旁边，老师坐在沙发上，乐园有点坐立不安，老师正端着一杯水，微微吹气，试图喝一点，看见旁边多了一条黑影子，转头瞥了一眼，发现是一个陌生人，仔细一看，看起来是个年轻人，穿的衣服和别人描述的学生也差不多，就问：“你是什么人？”

乐园回答道：“我是住在这里的。”

老师哦了一声，连忙将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拉着乐园的手说：“没想到是你，你住在这里是吧？那你坐下，你是主人，我是客人，我怎么能坐在你前面呢？”

这话莫名有点奇奇怪怪。

乐园当然不敢坐下，连忙推脱说：“不敢，不敢，您是客人，客人应该坐下的，这么久都没有出现，还让仆人招待您，实在是我的失礼，请坐，请坐，您还是长辈，只管坐在这里，其实我还有事，坐在这不坐在这，都可以，您坐下吧。”

老师点了点头，坐下来，也让乐园坐，乐园犹豫了一下，老师问：“那要不然你先去洗个澡？这样湿漉漉的，身上不舒服吧？要是能换一身干净的衣服鞋子过来，也可以，反正我今天过来就一时半会不会走开的，你只管去，什么时候事情好了，什么时候过来找我也可以。”

乐园推脱了一下：“那怎么好意思？您可是客人又是长辈，我已经让您在这里等这么久了，再让您在这里等许久也不太好，我怎么敢这就自己走开去做事呢？”

老师笑道：“哈哈，你这个小孩真是，好会说话，一张巧嘴，但是，我都说了，我有的是时间，你不要怕，我不会因为这个怪你的。你只管去吧。”

乐园眨了眨眼睛，试探着问：“那我真去了？”

老师点了点头：“去吧。”

乐园说：“谢谢老师，我尽量快一点过来。”

老师说：“好。”

乐园就打开门准备出去，仆人凑过来问：“您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啊？你们都不在这里，那不是只有我了？我一个人，等会儿要是吃饭，恐怕分身乏术啊！”

乐园说：“没所谓，你看着办。”

仆人啊了一声，乐园就走开了。

仆人只能自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