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桦说他在医院洗过了。
穆静红着脸很直接地说:“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洗个澡。”
在她出卧室之前,瞿桦问她:“我能看看你的书吗?”书桌上有一本书是展开的,凡是放在外面的东西她都不怕被看。
“当然。”穆静被他看毛了,走到书桌前坐下,双手绕到颈后,去解头后的发卡,头发大片散下来,她的头发又黑又密,顷刻散下来立刻把肩头铺满了。
瞿桦走到穆静身后,用手指给她理头发,她这头发是昨晚洗的,现在还很柔顺,因为头发太多洗头太费时间,而这头发又出奇地不给她添麻烦,洗了两三天还跟刚洗过一样,她很少一天洗一次头,然而今天她决定再洗一遍。洗头发把头发弄干都需要耗费一点时间,也许她潜意识里并没她表现得这样坚决。
穆静被他的手指弄得头皮发麻,跟过了电似的,电流穿过全身,浑身上下都麻酥酥的,她故作镇静地说:“我去洗澡了。”
穆静这个澡洗得很慢,尽管昨天已经洗过,她却老觉得没洗干净,一遍又一遍地冲洗,把皮肤都给搓疼了,最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出去。结婚了,那件事迟早要办的,拖着也没什么意思。
她回到房间,瞿桦正在翻她的书,之前他问过她,可她觉得他看不下去,那是她的专业书,她不认为瞿桦能够看得懂。
听到推门声,瞿桦转过身看她,穆静低头用毛巾擦头发。照她那个擦法,头发明早也不会干。
瞿桦走过去帮她擦,水滴顺着穆静的颈子滴到衣服里面。瞿桦低下头给穆静擦头发,两个人的靠得很近,近的就快贴在一起。穆静的脸被热气熏过,红得厉害,她低着头不说话,之前的笑也漏不出来,瞿桦反倒不喜欢她笑话,因为她每句话都透着那么假。他去找穆静的嘴,手上仍给她擦着头发,穆静很配合地偏过脸,和他吻着,穆静头上的水滴滑到瞿桦脸上。穆静闭着眼睛,感受着瞿桦的嘴唇。这个吻很长,穆静想起她之前的男朋友,他们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的吻过,总是很匆忙。
她住宿舍,他也住宿舍,都没有独立空间,在外面也不方便。放假回自己家,母亲立规矩,如果男朋友去她卧室,卧室不能锁门,并且如果去男友家,不许进男友卧室。她母亲冲破家庭束缚自由恋爱,轮到她管教子女,规矩一样不少。穆静本没有在卧室和男友亲热的意思,可母亲的管教刺激起了她的叛逆心,唱机自顾自唱着,在这音乐声里,穆静要求男友亲自己,他亲得很谨慎,不敢在她的唇上久留,她笑男友是个胆小鬼,一点都不勇敢,他们家进门前都是要敲门的。
男友解释说他是为了他们的将来,他得给未来的岳父岳母留个好印象,要是得罪了岳父岳母,他们不把她嫁给他怎么办,穆静用手指去刮他的耳朵,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还讲究父母之命么。男友被穆静的手指刺激得要勇敢起来,穆静却走到一旁挑他带来的唱片去了。她一面挑一面笑着,谁说要跟你结婚了。她嘴上这样说,然而心里是认定了这个人的,就连他的不勇敢她也是喜欢的,她不喜欢男人做她的主。那时候还年轻,总以为自己能做命运的主。
瞿桦的吻跟她前男友的吻完全两样,他的吻是不容拒绝的,时刻提醒着穆静在这段关系里他是主导。这激起了穆静的好胜心,别的被动就算了,可这事儿被动,好像她是卖的一样。瞿桦的样子很好,和他在一起不吃亏,是她睡他,而不是相反。因着这点奇异的自尊心,她伸出手抱住瞿桦的脖子,在他嘴唇上舔了舔,因为他的嘴唇有点干。瞿桦撬开她的牙齿,她马上把舌尖递过去。她一面应付他,一面去解他的皮带,好像对他很渴望似的。她故意表现得很有经验,虽然一个女人婚前有经验在这个时代是个大污点。
然而穆静的所为并不能超过她的认知,她理论上的经验只能到达这个地步,好在她调动起了瞿桦的热情,接下来的一切都不用她主动。
她躺在床上,伸手去关灯,她猜测现在自己的脸一定不怎么好看,她固然不想像他的前女友,然而她已做到这个程度,再让他发现找错了人,实在很不划算。
然而瞿桦拦住了她。
他喜欢在灯光上观察她的反应,她的手指紧紧抓着手下的床单,微张着嘴,像是希冀亲吻的样子,再有自制力也不能在这时装假,她真实的反应对他是一个刺激。他甚至放慢动作来看她的表情。
穆静坚持要关灯,“你这样,我感觉在手术台上被你观察。”
“那你可太不了解我。”
一个主刀医生到了手术室如果还有余力关心病人的高矮胖瘦以及脸上的表情,那他精力实在太旺盛了,他远没修炼到这个地步。
在手术台上,他见过不止一个病人不着寸缕的样子,然而那不过是工作。需要做颅脑手术的病人有的会问他们只是头部有问题,为什么做手术的时候连身上衣服也要脱了,问这种问题的女患者尤多,这种问题瞿桦都交给护士解释。做惯了手术,男女在瞿桦眼里没什么区别。他一直不是很能理解,都病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还有闲心关心这个问题。
病人有心想并不是他的责任,而穆静还有余力想这个便是他这个做丈夫的失职了。
他不得不出十分的力。
很快,穆静就没闲心思考这个问题了。她暂时忘却了自己的处境,她远没体力去思考别的事,只想着怎么样才能招架她的丈夫。这些年里难得有这样一个时刻,以前她做梦也是为前途担着心的,现在脑子里却没空间想这些。她的手急需一个抓手,最终她勾住了瞿桦的脖子。
结束的时候,穆静一直环着瞿桦的脖子。很久之后,她才缩回来,她的脸色红得厉害,整个人都渡上了一层红色。
窗帘半拉着,穆静终于能短暂地看窗外的月亮,她想到,父母兄弟和她看的是一个月亮。
这次瞿桦的吻比刚才温柔得多,穆静闭上眼睛,配合瞿桦的亲吻。
他的温柔唤起了她的回忆。她还记得她第一次接吻,男友小心翼翼的,嘴唇碰在一起她都能感觉到他在颤抖,她能听见他的心跳声,因为他太紧张,她反而倒不紧张了。尽管那人后来退缩了,可留给她的回忆还是愉快的。那时她很被珍视,用不着讨好任何人。
第二次的时候,瞿桦说他们总是会要孩子的,有了也没什么不好。穆静当他是嫌那工具碍事,然而那实在是个绝佳的理由,他三十了,也应该有孩子了,孩子也能巩固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然而即使有这样的好处,她也不想要。她躺在瞿桦怀里同他说,“我不要这么早有孩子,有你我就够了。”
穆静说得情真意切,瞿桦很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第121章
穆静闭着眼睛,当灯已经关了。
她看不见瞿桦的脸,所以感受格外的鲜明。瞿桦在她身上动作,她的手指触到他额头上的汗,就这汗显得他有点儿人味。他这么卖力,她当他伺候她,占便宜的是她。有时她觉得自己有些阿q,然而这一套很有用,她获得上了身心的双重安慰。
瞿桦用手指帮穆静检查身体,穆静怕他还要再来,却听穆静说:“今天不还要做手术吗?总不好耽误了工作。再说你今晚不还回来吗?”
“你真希望我回来么?”
“我不希望你回来,我希望你永远呆在医院,你是愿意听这一句吗?”瞿桦的手指表明了他对穆静的热情,她脑子被他搅乱了,然而还是要集中精力应付他的问话,“大概是你不喜欢我,所以我怎么做都不对,餐桌上笑是装假,对你热情是轻佻,见了你,我总想把最好的一面给你,可你又觉得假,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大概越是想表现得好,越是会出丑。你不如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也让我学学,省得我在岔路上越走越远。”
穆静这次说的没什么假话,只是目的不同,她说的好像是她因为喜欢瞿桦喜欢得不知怎样好。因为话里搀着些真心,语气倒真的有些伤感。
“你记着无论如何,我喜欢你绝对不会比你喜欢我少。我有个错觉,你以前好像更喜欢我一点。”
“是么?”穆静不太信他的话,除非他认为她对他毫无感情,那样的话确实不比她喜欢得少。至于以前,他那么快就去查她的档案实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别的,她就不记得了。
瞿桦用行动肯定了穆静的回答。
第二天,穆静把带有血迹的床单收了,换上了新床单。
旧床单被她塞进了箱子里。她以前听有的未婚男女发生关系,女的怕男的以后不负责任,特意把第一次留有痕迹的床单收起来当一个凭证,那时候她心里还觉得可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为什么还要发生关系。现在她觉得自己也蛮可笑的,要是母亲知道了,觉得她是家门之耻也说不定。然而为着防范以后瞿桦以后想要离婚诋毁她婚前经验丰富,她不得不做此打算。
她不觉得瞿桦有坏到那个地步,可她也不敢全然地信任他。除了她自己,她谁也不敢相信。
穆静结婚这些天,今天才是第一天做新娘,早起的时候脸上的红色还没彻底散完,因为昨晚和今早两人有过亲密的接触,早上吃饭的时候倒对瞿桦表现得很矜持,也没主动让他吃什么。
饭间有老瞿在,穆静自告奋勇去医院照顾奶奶,外人总不如自家人照顾得周到。
老瞿说还是你的工作要紧。
穆静说最近学生都去工厂学工,这几天用不着她去上课。与其在学校里也担心奶奶的病情,不如她直接去医院照顾。她侧眼瞥到瞿桦的嘴角有一丝笑,转瞬即逝,那当然不是赞赏的笑。他一定是笑她谄媚,当时他求婚的时候他的脸上也曾闪现过这种笑。
她猜测瞿桦不怎么看得起她,所以才会轻率地跟她求婚,然而那时当他提到他父亲是谁去,她的眼睛还是不争气地亮了,她是看到他嘴角与现在如出一辙的笑才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她马上又恢复了原来的表情,如果她当时讲求自尊,就应该拖一拖,起码等到第二天再给他答案,然而她竟在当时不争气地答应了,连要考虑考虑的话都没说,因为怕当时不答应他就后悔了。
她在结婚当天还是短暂地羡慕过妍妍的,羡慕她能被这样的喜欢着。就因为她方穆静像她,瞿桦就在火车上就能把她安置得这么妥帖,因为这一点像,把成分不怎么样的她娶到家里。
想到这儿她笑了,笑自己,也笑瞿桦。她知道他不太相信她的话,可这也不妨碍他对她这样那样。这样轻薄的爱其实没什么可羡慕的。他的爱不值什么,鄙视也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