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完了还要上班。”费霓又给方穆扬夹了一个丸子,“等咱俩上了学,就有寒暑假了,假期咱们再去。你还可以去外地写生。”

这次方穆扬画的画可不能再弄没了。

还没高考,费霓就在方穆扬的引领下开始畅想高考后的事儿,声音越来越轻快,仿佛喝的不是水而是酒。

费霓看着方穆扬笑,但很快又收敛了笑意,提前庆祝还没发生的事,很容易把这事儿给庆祝跑了,乐极生悲的也是有的。为了结果不悲,在正式结果出来前最好不要太乐。

“这些事儿咱们还是考完了再说吧。”费霓马上转换了话题,开始考方穆扬,帮他复习知识点。

她转变得太快,方穆扬不得不提醒她:“霓,咱们先吃饭。”

“嗯。”费霓拿公筷给自己夹了一些菜,就把碟子往方穆扬那推,“这些都是你的了,你多吃一点儿,这几天你都瘦了。”

复习从饭桌延续到了床上。费霓仍担心自己传染上方穆扬,背对着他跟他说话。

“刚才吃饭的时候不还面对面吗?”

“吃饭才多长时间。”费霓也觉得传染上方穆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她不愿意冒这个险,“高考完了你想怎样都行,现在咱们还是离远一点吧。”就算离着十米远,心也是近的。

“真的怎样都行?”

“真的。”

“到时候你可别反悔。”

“不会的。”费霓表完态就帮方穆扬梳理知识点,知识点都在她的脑子里,完全不用看书。

费霓越说考点越兴奋,可她为了不打扰方穆扬,到十点半就不再说话,假装自己睡着了。方穆扬知道她没睡着,问她:“睡了吗?”

费霓说:“睡吧。”

“可我睡不着,你再跟我说说话。”

“说什么呢?”

“说你最想说的。”

“那我就再给你讲讲等比数列吧。”

“也行。”

费霓又开始讲,一直讲到她自己睡着。

费霓的睡眠短却香甜,早上的白粥也很甜,方穆扬在粥里放了白糖。

方穆扬给费霓准备了两只备用钢笔,以防万一。出发前,方穆扬用围巾把费霓的脸围得严严实实,还给她戴了一的话有很多,但现下

方穆扬正在画画,她很想看看他什么水平,也就忘了之前想问他什么,只在一旁沉默着看他画。

别人把高考当作可以改变命运的大事,方穆扬却跟秋游差不多,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相机。这相机考试的时候一直放在监考考试那儿,考完了方穆扬就拿走了。

方穆扬一直站在那儿速写,笔不停动着,他的眼睛望向人群,始终望着,笔也停止了活动。许慧顺着方穆扬的目光看到了一个女孩子,女孩儿戴着大口罩看不见五官,踮起脚冲他们挥手,不,是冲方穆扬挥手。

方穆扬拿起相机拍下了冲他打招呼的费霓。一连拍了几张。

费霓走过来,方穆扬为他们彼此做了介绍。

他介绍费霓时说:“这是我爱人费霓,我们去年结的婚。”

考完试,费霓终于放心地把她的大口罩摘了,不必再担心她把谁给传染了。

通过方穆扬的介绍,费霓知道站他旁边的女孩儿当年和他一起学画,她笑着同许慧打招呼。

许慧对费霓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是哪个学校的?”这话像男孩儿跟女孩儿搭讪,但许慧确实觉得费霓很像她见过的一个人。

费霓没离开过本城,小学也不是和许慧一个。

许慧这样向自己解释:“可能好看的人都有相似之处。”

她听周围的人讨论上午的数学题最后一题,发现和自己做的答案不一样,便问方穆扬和费霓答案是什么。方穆扬说他没有做。费霓对方穆扬没做早有预料,也不惊讶,很平静地跟许慧说了答案。

许慧一听和自己的答案完全不一样,而费霓的答案听上去很像正确答案。

费霓讲题的逻辑性激发了许慧对她的信任,许慧又把其他的数学题跟费霓对了一遍。对答案的结果让她很高兴,她和费霓不一样的地方大概有二十多分,以她对费霓的判断,费霓至少会有九十分,她大概率会及格。考试前,她妈妈特意请附中最好的数学老师给她补习,她硬着头皮学了一个月,果然有成效。

许慧问费霓:“谁帮你补习的?”费霓接受的中学教育不会比她强多少,考成这样绝对是找了补习老师。她没准今年考不上大学,要是明年再战,很需要费霓把她的补习老师介绍给她。

“我自己复习。”

许慧又重复了一遍:“你自己复习?”

费霓再一次给了肯定回答。

“那我以前肯定是在什么学习报上看见过你,所以觉得你特别熟。你是不是在报上传授过什么学习经验?”

“没有。”

“那我在哪儿见过你呢?”许慧问费霓,“你第一志愿填的哪个学校?”

费霓如实说了,许慧说:“光凭你的数学成绩,我就断定你能考上。”

许慧的话很多,挤占了方穆扬说话的空间。她头脑里一直思索在哪里见过费霓,她的眼睛一会儿转到方穆扬身上,一会儿转到费霓,终于有了答案。

方穆扬和她一起学画的时候画过一张女孩儿像,他画过不少同龄人,但那张女孩儿像许慧觉得最好,倒不是因为画中人好看,而是生动。

画中人很生动,仿佛就在她对面一样。她跟方穆扬说,她愿意拿自己画的最好的画和方穆扬的女孩儿像交换。方穆扬不愿意,因为拒绝得太干脆,伤了许慧的自尊心,可许慧太想要,她又提出拿他爸送她的画册跟方穆扬交换,她爸对她画画寄予厚望,所有东西都给她最好的,不仅是画纸和颜料,还有其他人看不到的画册和诸多名画1:1复制品。方穆扬这次不再坚决地说不换,而是犹豫了很久,但还是没答应。许慧随父亲去东北的那天,方穆扬同意跟她交换,并嘱咐她要好好保管他的画。

许慧带着方穆扬给她的画离开了家乡,多年过去了,她换了一个又一个居住地,那张画还在,这些年,她一直没忘磨练自己的技艺,方穆扬幼时的画法在现在的她看来太稚嫩,可她还是觉得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