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的他肯定会对卜绘的态度十分不满, 哪怕强行捏着她的下巴,哪怕她痛到怒斥, 也会冷笑着表示他不可被触及的原则,叫她消停点。

可如今。

刚被放出来的海盗头子,闻言只是缄默地握住她的手, 放到唇边轻轻一吻后凝视着她。

他的吻相当克制,炙热干燥的温度残留在她的手背上,久久未曾消散。

卜绘的心终于还是乱了一拍。

“……你又在耍什么小心眼。”

辛弛没回应,又亲了亲她的手指。卜绘的手指甲被修剪得光秃秃的,露出有些肉感的手指,指腹上的茧子很轻薄,碰到唇上痒痒的,让他很想咬一口。

于是他就这么做了,在她可爱的食指上留下一排清晰牙印。

换来卜绘瞪大眼又惊又怒的反应。

辛弛又咬了一口,乐此不疲。

卜绘气得口不择言:“你是狗吗!”

辛弛低低笑了:“是呢,是条疯狗。”

卜绘气得倒仰:“你真幼稚!你这个小人!你不要脸!”

他被她的反应逗笑,埋在她的肩头笑得开怀,胸腔有规律起伏地震动,震得卜绘愈发羞恼。这个坏家伙,脾气恶劣也就算了,脸皮还厚,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她还能怎么办?

她在脑海飞快检索着这辈子能学到的所有骂人的词汇,可惜太过空白干瘪,一句有威慑力的话都没有。

怪不得辛弛不生气了。

过来过去总用那两句威胁他,早就听到耳朵起茧子了吧。

挫败感涌上卜绘的心头。

“你……”

辛弛闷闷的声音在她肩头响起:“那天你看到了吧,我跟老家伙商谈一些事情,是关于一些交易。在这之前,他就已经联系过我数次了。”

“我的父母死得很早,但是我们一族可以继承一些本能有关生存,杀戮的本能。所以我很轻易地活了下来,很轻易地收拢一些残留的势力关系,组建出让人闻风丧胆的强盗团伙。他对此一直是旁观的态度。”

“我们之间有非常复杂的关系,但我这些年深知联邦的肮脏本性,绝不想与他们有牵连。我并非拿你做借口来搭上联邦的船,相反,我是绝不愿意来到第一星的。你可以相信我没有撒谎。”

“……”

她愕然。

没想到性命攸关的事,辛弛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跟她坦白了。

“在去沉域星前我得到一些风声,有关于肖坞有大动作的隐秘消息,一方面是因为你,一方面是关于权衡,所以我出现在监狱里。”

“我承认自己是个心思阴沉肮脏的家伙,所以总是想赌点什么。比如你会相信我,在船上跟我走。比如你对我有点喜欢,还舍不得放我走。”

“真可笑,我全都猜错了。但我为什么还是不甘心呢?”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脸还埋在卜绘的肩头。

这些话,隔着距离说不清楚,面对面也说不出口。好像只有如此,没有眼神交触身体依偎紧贴时,他才能说得出埋葬在心底很久的真心话。

卜绘的心有些酸涩,怔然地静静听着。

“这简直是再糟糕不过的

CR

事情了。你甚至还未曾了解过我卑鄙残忍的过去,就已经开始讨厌我了。”

“……”

男人的嗓音低哑,像是有些无奈轻轻叹了口气。

强悍到无所不能的辛弛,头一回暴露出他的失意。他就像一个可怜的信徒,依偎在神的怀抱里,恳求如何能获得她一点点的垂怜。

他们之间竟然也有敞露心扉的时刻。

卜绘僵硬地抱住他。

她很想说,她没有辛弛口中所说的那么讨厌他,也很想说,她在看遍许多虚伪轻浮的人物后,辛弛在她眼里算不上什么坏人。

贫穷的人在竭力向上爬,富贵的人在竭力稳固自己的地位。

他们在这个世界生存就已经用光全部力气。

尤其是听到辛弛说自己的父母也早就不在后,卜绘坚硬的心顿时坍塌了大半,满脑子只剩下同病相怜的怜悯。

嘴边的话转了个圈。

她小声说:“其实……你也没你说得那么讨厌。”

辛弛埋在她的肩头,嗓音低哑:“你是在安慰我。”

“我不是!我不是安慰……”卜绘急了,“虽然我嘴上总说你的坏处,但我愿意为你到庭审,愿意仗义执言,不就说明,比起那些官员们,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吗?”

辛弛沉闷地一动不动。

“还有!你对我很好,给我用很贵的营养剂,送给我保命的枪,你甚至还救过我的命……这些好我都记得。”

辛弛维持着沉默,似是不信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