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来。

她连食物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太苦了。

让一个婴儿从无人舱嚎啕大哭到逐渐认命,再到缓慢的长大,学习文字后的第一课就是了解死亡,安排死亡

在死亡的倒计时中,永远怀揣希望。

这种日子实在是太过残忍。

这些年她一个人都经历了多少漫长无助、乃至崩溃的时刻,都不得而知。

被永远地埋在那片永远死寂沉默的黑暗中了。

辛弛此刻恍然。

怪不得。

在他的船上,卜绘躲在餐厅里像只小兽般蜷缩着努力大口吃饭,就好像是最后一顿饭般拼命。

原来在她短暂的人生中,还从未像这样吃过丰盛的饱饭。

那天,竟然是她第一回。

一想到这,辛弛重重地呼吸,好让他急促跳动的尖锐心跳声平缓一些。不再如刺般狠狠扎进心脏,刺得他鲜血淋漓。

“砰”地一声,啤酒罐被捏爆,水花洒在地面的瞬间被冻结成冰。

卓疏看着难得失态的辛弛,心中滋味五味杂陈。他紧抿着唇站起身,说道:“如果有人要漂泊,这个人不能是她,也不可能是她。”

“若是你做不到的话,辛弛,与其坚持让两人头破血流惨烈收场,不如早日放手为好。”

辛弛缓缓抬眼,冷漠地盯着他:“你算什么东西,来教我做事。”

卓疏扯唇。

“我知道,我妹妹一直想撮合我和卜绘。我年纪大她很多,也知道她对我没什么意思,我做不了强取豪夺的事。但这并不妨碍我很欣赏她。”

“如果她和你离婚了,我会正大光明,赌上我将军功勋的荣耀,以最高礼节追求她,给予她我所拥有的一切安稳荣耀。”

“至于你,辛弛,你敢赌上你的一切,仅仅是为一个女人吗?”

留下这句话后,卓疏深深看他一眼,扬长而去。

若是按照以往暴戾的脾气,哪怕搅得沉域星大乱,辛弛也绝不可能放任这样大放厥词的家伙离开。

他至少要他半条命。

可如今。

他若是对卓疏动手,庭审必然会增加最不利的筹码,意味着他离卜绘又远了一步。

这时的辛弛才意识到卜绘所谓的“两个世界”的人,对她而言是多么大的辛苦付出。

他的喜欢若是连这点收起獠牙利爪的承诺都做不到,也就不值一提了。

辛弛抿住唇,手里的力气一点点收紧。

他忽然很急切地想要听到卜绘的声音。

通讯电话打了过去,一直过了很久才听到对面接通的声音。

“喂?有事吗?”

卜绘迷迷糊糊地问。

她应该是睡着又被叫醒了,尾音黏糊糊的,听着叫人怜爱。

辛弛在寒冷的风中沉默了很久。

那边渐渐有些清醒了,疑惑地又叫他的名字:“辛弛?怎么不说话了?”

“这家伙该不会打错电话了吧……”她小声嘟囔着。

通讯设备里响起男人低沉到沙哑的嗓音。

很温柔。

“我想你了。”

卜绘惊讶地哎了一声。

像是为了确定她没听错,辛弛低沉的声音又重复一遍:“我想你了,卜绘。很想你。”

通讯那端的卜绘怔愣片刻,对他突然温柔的表现有些措手不及。

“你……你这家伙……你在说什么啊。”她结结巴巴地回应。

卜绘因为狼狈逐渐羞恼,开始小声斥骂他阴晴不定,表示尽管这样说,还是要跟他离婚。

辛弛静静地听着。

他从未像此刻一样如此庆幸,能听到卜绘鲜活的声音,不论说什么也好。

卜绘絮絮叨叨骂了一会儿,也觉得无趣起来,渐渐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