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不会的,箫澜总那么冷酷,不会轻易喜欢上别人的……就算真的喜欢了,也没有关系,他会抢,用?全力去抢。如果还抢不过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待在她身边便好了。
在漫长的等待中,岑珠一遍又?一遍地折磨自?己,又?安慰自?己,几乎要把自?己逼疯。
行程仍在继续,夹道积雪缓缓消融,枯黄树枝渐渐焕发新芽,嫩生生的绿,距离平盐城越来越近,岑珠开始紧张,紧张得吃不下东西?,日夜睡不着,睁眼闭眼都?是?箫澜的模样。
直到瞧见自?己在水中消瘦苍白的倒影,他愣怔地,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
这么丑的,他怎么能这个模样去见箫澜呢?
箫澜看了肯定不喜欢。
这在他眼里是?一个天?大的事情,岑珠开始强迫自?己吃东西?,又?强迫自?己喝药,就算睡不着也闭上眼睛。
他要用?最漂亮的模样去见她。
两个多月过去,冰河融化,新泉涌动。霖霖春雨降临,桃花初绽,柳色欣欣,紫叶李开了满树蓬勃娇艳的花,路边田野总有农人弯腰劳作,埋下几垄浅浅的新绿,山间?早开的梨花纷飞如雪。
前方便是?辛守村。
岑珠脑海已是?一片空白。
路段狭小,他下了马车,看到了山下白雾笼罩,流水淙淙,春意盎然的辛守村,视线向西?边偏移而去,赫然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数棵盛放的桃树,以及一座熟悉的房屋。
岑珠眼睫颤了颤,回?过头去,朝着护送自?己来的几人道,“你们回?去吧。”
侍从一愣,上前道,“公子,女郎命我们留在你身边。”
岑珠摇摇头,“不需要。”
他一个也不需要。
见岑珠态度坚决,几人面面相觑,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与公子就此别过。”
“还请公子好好照顾自?己。”
岑珠已经没心思听他们说话了,他沿着山路,小心翼翼地下山。因着才?下过雨不久,山路泥泞,他提着自?己的衣摆,一步一步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此刻应当是?农忙时节,辛守村人大多在田里劳作,因此岑珠路上并未碰到什么人。
他缓缓走过金婶家的屋子,看见鸡鸭啄食,院内却空无一人,看见元家院中绿亭亭的枇杷树,再往前,路边一颗高大的梨花树,冒了洁白的花苞,如同点点白雪缀在乌黑枝干上。
岑珠鼻腔微酸。
前方即是?萧家,只是?大门紧闭,箫澜似乎不在家。还没见到人,岑珠却已经觉得头脑一片恍惚,缓步走过去,还未到门前,便听到一阵激烈的狗吠声,把他吓得一跳,忍不住后退几步。
是?狗,已经不认得他了么?
他的目光向左偏移,落到了竹林前方那几株虬曲盘结的桃花树上,枝干漆黑,桃花粉嫩,盈盈地缀了满枝桠,风一摇动,便如同花雨一般,漫天?飞舞迷离。
桃花树下,是?一道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冷白指节捏着一株桃花枝,以花作剑,衣袖翻飞间?势如破竹,抖得花瓣纷纷飘落,身形轻盈有力,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岑珠怔怔地看着这道人影,身形僵硬,脚步无法挪动,只泪一点点浸湿了眼眶。
似有无数泡沫自?水波下冒出,饱胀地破裂开来,他无法思考,泪如泉涌,安静而冰凉地铺了满脸,又?顺着下巴连珠一般往下坠。
他幻想?过无数个重逢的场景,还幻想?了无数次箫澜的反应,唯独漏了自?己,不受控制的,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全都?在一瞬间?迸发,灵魂被撞破,疯狂而又?失态地流泪。
是?箫澜啊,他找到了,他回?来了。
*
前日阴雨连绵,箫澜闷在家里无所?事事,好不容易今日放晴,她出了门,走了两圈,随手?捡起一根桃花枝练起武来。
她很专注,耳边满是?树枝划破空气的“簌簌”声,直到院中的狗忽而大叫,激烈得不正常,箫澜分了神,借势回?身看去时,恰恰对上了一双潼潼泪眸。
“……”
攥着桃花枝的指尖无声紧了几分,箫澜神色逐渐淡下,平静地移开了目光。
短暂的目光接触,却似乎触到了岑珠的灵魂,他颤了一颤,抬步朝她走去,越走越快,衣摆纷飞,似乳燕投林。
岑珠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流这么多泪,他抬起手?背不停地抹泪,却似乎永远也擦不完。
他有好多话想?对她说,想?摸一摸她的脸,想?抱一抱她,分明才?过去了一年,他却觉得分开了好久好久。
箫澜练武的动作没有停,岑珠在她跟前停下,哭腔颤抖,“箫、箫澜……”
他想?像从前一般朝她扑去。
怀抱落空。
箫澜停下动作,狭长凤眸冷淡地看着他,嗓音像是?刚化开的雪,“你来干什么。”
冷静疏离,形同陌路。
岑珠瞪大泪眸,“……我、我来找你呀。”
箫澜淡淡地看着他。
他有些惶恐,泪争先恐后地涌出,又?被他不停地擦去,“对、对不起……”
“我不该走……”他忍不住吞声幽咽,“我回?来了,回?来了。”
箫澜没有说话。
岑珠心里的不安一点点放大,他控制不住地摇着脑袋,又?拼命忍下模糊不清的哽咽,哀哀地唤她,“箫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