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金叔的惊骇,箫澜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生活中的一切也?都如常进行,唯一不?同?的是,她在?夜里梦到了岑珠。
很?久远的记忆。
红墙白瓦,泡桐花落满院,岑珠却在?树下哭得满脸通红。
他太调皮,因这几日岑母忙碌,没空陪他,他心中气恼,竟点了炮仗扔到岑母书房去?,噼里啪啦一阵火光,险些烧了书房,闯下大祸。
这书房是岑母平日办公所用,里头存放着许多?密文,饶是她疼爱儿子,这一回也?不?得不?下了狠手。
岑珠此前从未被家人动手打过,因此极度委屈伤心,躲在?树下无声无息地流泪,任谁劝都停不?下,偏偏岑父生气,不?准任何人去?看他,罚他站在?树下思过到天明,哪知才不?过一个转眼,小公子便不?见了身影。
岑父虽是恼怒,可岑珠不?见了却也?急得嘴上冒泡,令府中所有人去?寻岑珠,寻不?到不?许停下。
除了岑珠,岑家人都不?大喜欢她,或许是觉着她心思深沉,或许是觉着岑珠对她太过于亲昵,又或许二?者?皆有,总之都看她不?顺眼,是故岑珠出事,她总避免不?了被罚。
这一次也?不?例外。
尽管岑珠还没找到,岑父却仍抽出空来让人罚了她一顿鞭子。伤得太痛,她并不?想去?找岑珠,因此私自走了,在?沉沉夜色中慢步回屋。
她的屋子位于岑珠院子不?远,但位置很?偏僻,少有人来。因无人在?内,黑沉沉地没有光亮。
她摸黑点了蜡烛,又翻出岑珠塞给她的伤药治伤,痛得满头大汗也?不?吭一声。
上完药,她掀开被子,却忽而?摸到一具热乎乎的身子,垂首一看,岑珠正埋在?她被下,发丝凌乱,白嫩脸颊上泪痕犹存,手脚并用抱着她的枕头呼呼大睡,睡得四仰八叉,不?省人事。
谁能想到呢,岑家人火急火燎遍寻不?得的宝贝小公子,竟偷偷躺在?她的被窝里。
箫澜看了岑珠许久许久,唇角微微扯动。她并非任人欺负的受气包,岑父罚了她,她找着了岑珠,也?不?声张,只忍不?住眯了眸子,用手轻掐他的脸颊。
岑珠被她的动作惊醒了过来,甫一看到她,也?不?知是认成了谁,瘪了瘪嘴,不?管三七二?十一便伸出双手要抱。
箫澜推开这个雪团子,“你?怎么在?这。”
岑珠揉了揉眼睛,嗓音稚嫩,“我过来找你?,你?不?在?,我太困了。”
箫澜没什?么好脸色,“下去?,我要休息。”
可岑珠却不?肯,“娘和爹都说我,我不?回去?。”
“这个被子好薄,你?晚上睡觉不?冷么?”
他睁着一双纯真乌黑的眸子看她,“我好冷哦。”
箫澜盯着他睡得红扑扑的脸颊,没有答话?。
小公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女男大防的意?识,最?终结果是他们躺在?了同?一张小床上,那么拥挤,手脚都贴在?一起,岑珠还颇为?大方地将被子分了她一半。
最?后?也?不?知何时睡着的,只是半夜醒来,怀里暖烘烘得热得她出汗,伸手一摸,是小公子整个人都窝在?了她怀里,像只猫一般团着身子,还发出了极为?真实的猫咕噜声。
梦中的热意?如有实质,使得箫澜也?睁开了眼,入目一片黑沉,让她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自己仍在?梦中?
可很?快她就知道不?是了,因为?自己怀里并非岑珠,而?是一只真的猫,也?不?知何时偷偷爬上来的,咕噜咕噜,睡得香甜。
昏暗中,箫澜准确无误地揪起了猫的后?脖颈,提至眼前。
猫软乎乎地耷拉着身子,尾巴却缠住了她的手腕,“喵呜~”
确实很?像岑珠,想来也?是她今晚做梦的元凶。
箫澜放下它,重新躺下,却不?再有睡意?。
许是因为?方才的梦,她不?可避免地想到岑珠。
他应当还在?归家途中。
*
“公子,你?就吃些吧,莫要熬坏了身子。”
狭小的马车内,车面铺满了软锦,案几上的香炉袅袅生烟,一位眉长目秀的男子弓身端着端盘,低声问岑珠。
端盘上是几碟荤素搭配的清爽小菜,旁边摆着一盅香软的红枣玉米粥,香味扑鼻,可岑珠却一眼也?没搭上去?。
这名?男子名?为?粟润,是岑瑜派来照顾他,或许也?叫做监视。
那夜箫澜离开后?,岑珠百般祈求岑瑜,让他去?找箫澜,可岑瑜不?听,还将他关在?屋内,不?许外出,任他怎么求情也?无济于事。
她派粟润来到他身旁,直到第二?日天明,他们再次启程,岑珠才得出那屋子,又一直赶路到夜里,才终于在?这处树林边歇下。
可箫澜早就不?知何处去?了。
怎么办呢,以后?当真没有她了。
只要一想起这个事,岑珠只如同?失了魂一般,心绪恍惚,不?言不?语,连饭也?吃不?下,一想起箫澜便如鲠在?喉。
他呆呆望着那把宝石弯刀。
这把刀,从前箫澜都很?珍视,常常擦拭,可如今她把它丢在?这儿了,连带着他也?不?要了。
粟润在?他身前候了半晌,见他始终不?言不?语的模样,垂首退了出去?。
他来到车外,绕过明亮篝火,对着倚靠在?树干上闭目休憩的岑瑜低声道,“女郎,公子仍是不?动。”
岑瑜连眼也?未睁,像是没听到,反倒是一旁的手下方荥给粟润使了个眼色,粟润心领神会?,垂了垂首,再次走向马车。
“站住。”一道听不?出喜怒的嗓音传来,原是岑瑜开口了,“不?用去?了。”
粟润一愣,垂首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