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四下静寂无声,昏暗宁静与勇气共存,同时思虑与恐惧也在滋生发酵。

克利斯半张脸掩在被子里,以一个安全感强的姿势蜷缩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那一片幽深的暗蓝色,深色的天幕,偶有几颗星体巨大的影像投放在幕布上,仿佛下一刻那颗巨大的星体就会撞击在主星上一样,但所有虫都知道不会,虫族帝国最先进的防守系统每一刻都在严正以待地实时监视主星周围任何情况,最先进的计算机时刻测量计算周遭陨石行星对主星的威胁程度,而时刻准备的导弹会先一步将撞上主星的星体轰炸销毁得一点渣也不剩。

但在帝国的军事防御系统以及种族本身强大攻击力的双重保障下,克利斯却越发惴惴不安,今天下午那场如雷鸣鼓的心跳隔着几小时还散发着阵阵余威纠缠上他。

咚咚咚

耳边是心脏剧烈的泵血声。

在黑暗中,克利斯碧绿色的眼眸愈发幽深,眼底如墨绿意铺展开,凝聚着凌冽寒意,久久不散。

那一瞬间他怎么也忘不掉,在顾淮消失的一瞬间他的心好像也消失在了世上,似乎已经不存在于这个维度。

他看见了,他也不会愚蠢到察觉不了顾淮那一刻不自然的反应,就像当初在小巷子里雄虫突然出现时一样,那只虫在极短的时间内也突然消失了……

所以是真的会不见吗?

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消失?

是意外吗?

只是偶然一次还是会再有第二、第三次,或是无数次……

想到这里,克利斯内心忽的没有了着落,一想到他有一天会找不到雄虫就心慌害怕,以及,无可奈何的无助,怎么办?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怎么办?

要是有天雄虫真的不见了怎么办?

他该去哪里找?怎么找?找不到又怎么办?

他不想设想雄虫不再介入他生活后的样子,他也不想知道此刻自己是否在疑神疑鬼,仿佛为了验证什么让自己安心,克利斯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用雌虫灵敏的感官越过卧室门去感受那只虫的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门外的那只虫的存在感也越来越弱,意识到这一点时克利斯瞬间冷汗淋漓。

短短愣了一秒钟,克利斯哗的一下掀开被子翻下床跑向客厅,门被大力砸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但没谁顾及。

顾淮被突如其来的砸门声吓醒,猛地睁开眼坐起身看向声源处,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就被忽然出现在身边的黑影吓一跳,同时也把他懵逼的魂给吓了回来,抬头就对上了双在黑夜里发亮的碧绿眼眸,月光从窗户打进来,少许落到那只虫光|裸的脚和小腿上,半生立于黑暗中,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顾淮定了定神,朝暗处伸出手,今晚的夜色让他的声音温润低沉,更显几分神秘的性感雅致,他说:“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

克利斯将目光缓缓移到向他摊开的手掌上:“……”

一声低叹好像在他耳畔发出似的,雄虫很耐心地再次问:“做噩梦了?”

“梦到了什么能把自己吓成这样?”

这似乎在嘲笑他。

克利斯不说话,只是这次抓住了他一直伸向自己的手,被对方忽然发力拉了过去,柔软温和包裹住他,克利斯半垂着眼睫眨眨眼,往雄虫怀里缩。

事实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说他大半夜不睡觉闲着没事干,然后想着开发开发自己那不怎么聪明的脑细胞,脑补出了一大堆不可能发生事件成功把自己吓到了?

当然不可能。

顾淮低头看着趴在自己怀里装哑巴的小雌虫,把他柔软的金毛搓乱,直到小哑巴拽住他袖子满怀怨念瞪他为止。

“还瞪我,晚上不敢自己睡的虫没资格瞪我。”顾淮好笑地刮了下他的鼻子,仍劳仍怨地将虫用被子包裹好抱在怀里往沙发上一躺,闭眼。

半晌,还意识清醒的顾淮忽然觉得他们俩好像有病,好好的床不睡竟然一起挤在这逼仄的沙发上,可转念一想觉得沙发和床的性质不一样,于是歇了回卧室的想法,更加心安理得地抱着手里的雌虫了。

不知过了多久,顾淮双眼沉重,干涩疲惫,但被克利斯砸门吓醒的大脑却一直很清醒甚至亢奋,他眨巴眨巴眼,双目失神地看着天花板

睡不着!

安静乖巧窝在他怀里的小家伙就不一样了,听听这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指不定现在正做着什么美梦呢。

正当顾淮想换个姿势时怀里的小家伙忽然发出奶猫大的声音,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他偏过头朝雌虫那边凑近耳朵。

“……我只要一直跟着你……就不怕忽然找不到你了……”

前前后后还自言自语念叨了几句,顾淮没听清,但这不重要,雌虫心里在想什么他很清楚,他就说,这只雌虫睡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实了。

顾淮抽出揽在克利斯腰上的手,感受到怀里虫几乎同一时间变得僵硬紧绷的身体,他没有理会,那只手继续向上,最终停在雌虫后颈处摸索一番,在他神经紧绷时突然将他一整个翻转背对自己,对着已经恢复如初的后颈毫不犹豫地咬下去。

“唔!”

有被咬过的经验后这次的不适反应没上次那么大,克利斯拧着眉捏紧被子,仔细感受着身体中的异样,脑子还有些不太清晰地想,如果雄虫可以多放点那东西进来就好了,这会让他患得患失的心有种落在实处的真实感,这么一想身体机制排异反应带来的痛苦似乎没有也那么无法忍受了。

过了许久,后颈处的皮肤因为已经适应温热的濡湿而被猝然涌上的冰冷刺激起一片鸡皮疙瘩,但很快就被捂进了被子里被从身后拥紧。

“乖,别怕,有它在无论在什么地方我都能一眼认出你,我会寻着它来找你的。”

因为失去你的代价是我体会过,绝对不想再感受第二次,我受不住的,所以不会再让自己有那个机会。

顾淮并没有说出这句话,他对雌虫近乎偏执的占有欲,这对这个年纪的克利斯来说是有害无利,会吓到他。

雄虫的声音仿佛被月色浸染了般低沉温柔而又神秘,与平日里同其他虫说话语气大相径庭,又似隔着千万重山海被一缕和风携带入耳来,让克利斯失去思考的能力甚至有些精神恍惚,他就这样静静地听着,静下心感受着身体里让他安心的东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很快客厅里又陷入了静默之中,就好像刚才那些不过是思想抛了锚的一瞬幻想而已,两虫心思各异卧于一室,只有雌虫颈后犯疼牙印诉说着刚才的事实。

可能是受到那天晚上那句话的影响,克利斯时不时就会想办法逼着顾淮往自己颈后咬一口,就凭着雌虫强悍的恢复力牙印这几天几乎都没有消退过。

比如现在,时隔两小时后顾淮抬眼又对上了那双凄惨无助欲言又止地碧绿眼眸:“……”

“刚刚才咬过。”

“你看你看,牙印都消了。”一见雄虫搭理自己,克利斯一改刚才的小心翼翼忙不迭扑倒对方面前把准备好了的脖子伸上去,催促的意思很明显。

顾淮垂眸看着还余留有一点暗红血凝块的牙印,有些无语地问:“你是怎么看到自己脖子后面情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