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照应什么，她没有明说，以为自己遮掩得很好，但贺行舟心里也很清楚，自从三月份导师联系过她之后，华黎总是很担心他的精神状态，原本对待他就足够小心翼翼，现在则更加谨慎。
“妈，你什么记性？”陆明泽一边开车，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望后视镜瞟，“我去年不是就搬出去了。”
华黎瞪了他一眼：“这几天回家里来住，你哥刚回国，很多地方都需要人帮忙。”
“我才不要回去住，你都不知道！我爸更年期好几年了，有事没事就来找我的茬，看见他就烦。”
“你这小讨债鬼，你爸一把年纪还去学做菜是为了谁，有没有良心？”
……
贺行舟坐在后排静静地听着，这是陆明泽从小演绎到大的场景，尽管他已经二十三岁了，但好像还是那个永远都可以抱着妈妈撒娇的小男孩。之所以有这样的底气，也不过是华黎愿意纵容着。
所以即便陆明泽的读书成绩一般，心思不花在学习上，早恋……华黎也是无条件的包容。
就好像现在，他毕业之后不从事金融相关的专业，反而跑去组了乐队出道，也没人反对过一句。
母子二人还在喋喋不休地争论着家长里短，突然听到华黎问了句：“歆歆怎么好久不来家里玩了，她什么时候去报道？”
贺行舟在后视镜里看到了陆明泽的眼睛，但他迅速移开了视线：“哦快了吧，等体检之后就去学校了。”
“上次我听若梅说，歆歆也搬出去住了？你给我注意一点啊！”华黎的语气突然有点怪异，“娱乐圈里纸醉金迷的，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远一点，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歆歆的话，打断你的腿。”
“知道了知道了。”陆明泽似乎不想进行这个话题，“连歆那都是演给你们看的，表面上云淡风轻，背地里管得可紧了。”
“妈”贺行舟忽然开口，“不用麻烦陆叔叔了，今晚我去明泽那里住吧，明天去研究所那边看看。”
华黎愣了一下，眼睛有点热，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大儿子跟自己商量事情是什么时候了，贺行舟很小就自己拿主意，从志愿的选择到出国深造，她作为母亲从来没有参与过他的决定。
但现在，他忽然开口询问自己，可不可以
“好啊！当然好！”华黎有点激动，想也不想就答应了，“正好你们兄弟俩也可以聊聊天，明天让小泽直接送你去研究所。”
陆明泽不自在地舔了舔嘴唇：“不合适吧，万一歆歆来找我呢。”
“要什么紧！”华黎满心欢喜地说，“将来都是一家人，正好给歆歆介绍下，也可以提前认识。”
“妈，我认识连歆的。”贺行舟的手指在膝盖上点了点，在感觉到车速明显放慢了之后，嘴角勾了勾，“天中的小学妹。那次小泽去东山岛夏令营的时候，我见过她。”
陆明泽的呼吸一滞，加快了车速：“好啊，那如果见到歆歆，我问问看她还记不记得你。”
“好了，前面把我放下就可以了。小泽，你带你哥哥去买点日用品，办个卡什么的。”华黎还跟以前一样，“到时候给你报销。”
“不用。”
“不用。”
两个人倒是异口同声。
华黎握着门把手忽然有点感慨，在她心里也很渴望着两个儿子都能够陪伴在自己身边，就像这样相处，她慈爱地看了后排的贺行舟，嗓子哽了哽：“行舟，记得要去找何医生那边，之前你们都是视频，回来之后跟他当面聊聊。如果我不在，让小泽陪你去。”
“好。”他低声回了句。
华黎走后，兄弟两人之间的和谐氛围荡然无存，陆明泽油门踩得狠：“最近我要去外地演出，暂时都不会在那边住，家门密码一会儿告诉你，等研究所的房子收拾好了你再走也行。”
“你明明不情愿，为什么不拒绝。”贺行舟看着他，“你应该不太想让我跟连歆见面。”
“哈！”陆明泽失笑，“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就算你告诉她，抵得了这么多年我们的感情吗？”
贺行舟低头翻了翻手机，看着上面一个微博账号最近更新的动态，轻笑了一声，没再继续跟他争辩：“如果实在心虚的话，你可以送我去酒店，我不会跟妈妈说。”
“少废话，住几天就住几天。”陆明泽回忆起这些有些烦躁，“你去告诉她，当年那只小猫是你救下来的，烟花表演的时候也是你跟她接吻的。但那又怎样呢？就算你把一切都说出来又怎样？已经这么多年了，你以为连歆还会记得，还会在乎吗？！”
陆明泽的嘴是硬的，心却是慌的。
前几天他跟连歆吵了一架，起因是在一场聚会上，几对情侣玩默契考验游戏，有道题目就是「初吻的地点」。
除了他们俩，其他几对都有恋爱史，因此大家都起哄说这道送命题，也就只有他们俩能笑到最后，可谁知道翻开手写板的时候，一个写的是「东山岛」，另一个写的是「中大礼堂」。
当时连歆就那么看着他，一脸疑惑。
陆明泽的脑子里嗡的一下就乱了，当场就情绪失控，要不是硬撑着，几乎把手里的啤酒杯捏碎。
东山岛，那个人是贺行舟。
所以一直在她记忆深处的那个人，也是贺行舟。
贺行舟无所谓地双手一摊：“我如果要说，不会等到现在。”
“你最好说到做到。”陆明泽在地下车库停好了车，在手机里把楼栋号、房门号和密码一起发到了贺行舟的手机里：“晚上演出之后，我还要赶车去宜城，不送你上去了，有病记得吃药。”
贺行舟慢条斯理地下车，取下自己的行李箱，临别之前给陆明泽留下一句：“今天是你先挑衅的，如果下次还要做这种事，先想想自己的年纪，还有，自己尾巴是不是干净。”
陆明泽立刻就明白了，脸刷地一下红透了，车窗一摇，开着车就走了。
贺行舟本来打算打个车走，随便找个酒店去应付两天的，可他想起车上华黎说的那些话，心潮又重新澎湃起来，既然决定回国，他是想要跟连歆见一面的，鬼使神差一般，他走进了陆明泽的家。
如果真的像陆明泽说的那样，他不会打扰他们的。
可连歆那个私人微博号上发的消息，显然不是陆明泽口中说的那种非常稳定、就要结婚的状态……她的人生充满着迷茫和不确定，不知道跟陆明泽在一起的决定是否正确，不知道选择去做美术老师是否正确，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像她爸爸一样，去追求自己热爱的东西。
最能给他错觉的，则是她第一条微博，还是当年他们一起研究过的星图。
她记得他，一定记得的！
已经十点多了，又或者十一点，但他不想吃药，莫名觉得有点烦，贺行舟没有睡主卧，简单收拾了次卧躺在那里。
恋爱多年的男女会发生点什么，谁能够想象得到，尽管对于性爱并无所谓，如果让他躺在陆明泽和连歆睡过的床上，贺行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度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