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宁蓁才惊觉自己的语气里竟然夹杂着很多不满与酸涩。
顷刻间,她瞳孔微缩,迅速将头侧向了另一边,无法直视薄崇礼的脸庞。
此刻的她在心里暗暗懊恼。自己怎么一不留神就将心里的埋怨一溜烟吐了出来。要知道他现在不是曾经那个少年,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会不会认为她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呢?竟然为这种小事,在心里记了这么多年。
一想到这,宁蓁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同时警告自己下次说话之前,一定要好好斟酌一番。
薄崇礼自然即刻便听出宁蓁话里的意思。只见他先是眉头轻轻一皱,随即舒展,嘴角泛起一丝玩味。长腿一迈走到宁蓁那一边,与她面对面。
此时薄崇礼的脸上并没有因为宁蓁略带讽意的话而有任何不满,而是微微屈身,低垂着深邃的眼眸直直盯着宁蓁刚刚摘下帽子略微凌乱的发顶,一时分神感叹她这头发毛茸茸的看着有点好摸。
宁蓁因为刚才的口不择言,正低垂着头看向地面,深深地反思自己的行为,自然不知薄崇礼心里别样的想法。
就这样,他们一高一矮,相对而立,一人凝视地面,一人盯着头顶,竟莫名沉寂起来。
日落西斜,柔和的阳光打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
湖面的栈桥上就他们两个人,静悄悄的,唯独偶尔从湖边传来的小孩的嬉笑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薄崇礼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问道:“那个,你当初等了很久吗?当时因为事态紧急,我们也没联系方式,随后我去问了下门卫,说是没见你出校门。便留下口信先离开南城了。”
他的语气平静,不疾不徐的将当时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诚然,薄崇礼并没有觉得在这件事上他有做得不对,即便再来一次,他也会立即离开南城。
他也明白,宁蓁能将他的那份文书保存的如此好,想必已在门卫那里得知他失约的真正原因。
而她再次略带嘲意的提起这件事,想必在这件事上有她的症结所在,内心深处必定觉得委屈,即便他事出有因,也有他的不是。
故而,这段时间以来,她对他一直谨小慎微、恭恭敬敬。
仿佛他们之前未曾有过那短暂的交集,将年少时真挚纯粹的情谊抛诸脑后。
宁蓁神色一怔,意外于他会主动将这件事摊开来说。她微微抬起头,赤恍恍地撞上面前男人深邃内敛的双眸之中。他那双眼眸仿若一片深海,漆黑如墨,深不见底,似乎蕴藏着无尽的力量。仅仅是与他对视,宁蓁便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股强大的旋涡所吸引,不由自主地想要深陷其中。
见薄崇礼故作这样,宁蓁也不甘示弱。她仰起头,眼眸直直的迎上去。她的目光坚定直接,丝毫不甘示弱。
这时她的倔劲儿上来了,她倒要看看他们俩谁先认输。
两人就这样默默对视着,相互碰撞,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变得凝重起来,全然将周围的吵闹嬉笑声摒除在外。可宁蓁的脸皮还是要比薄崇礼薄,虽然面上风平浪静,但是越来越绯红的耳朵却出卖了她的慌乱。
薄崇礼瞧着她紧抿双唇、强装镇定的模样,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现在在他眼中,此刻的宁蓁就好似一只优雅又慵懒的猫咪。只要不去招惹它,便能相安无事;但若是不小心触动了它的某一个点,那么它立刻就会竖起浑身的毛发,进入高度戒备状态。
两人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薄崇礼展现了所剩无几的君子风度,率先别开眼。他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双手插兜挺直了高大的身躯后退一步。
就在这霎那间,宁蓁感觉刚刚的压迫感消失了,身体也开始放松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延续了刚才的话题,“那天,我真的等了很久很久,从艳阳高照等到月黑风高。我就坐在那亭子里。”
说着,宁蓁侧首伸出手指向观星亭方向。
“用随身听听着英文,时不时张望你可能出现的方向。最终学校的铃声响起,你依然没有出现。那时,我只能猜测你跟那些轻视我的同学一般无二,叫我出来只是在戏弄我罢了。后来,我返回学校刚走到校门口,便被门卫大叔叫住,说有人给我留了口信,然后我才知道你失约的缘由。但是”
宁蓁的话语忽地一转,猛地转过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如水眼毫不避讳地凝视着薄崇礼,“那又怎么样?我确实等了你差不多七个小时,理应拥有生气的权利吧!”
薄崇礼望着宁蓁这难得的傲娇模样,心里忽地松了一口气。以她现在的为人处事方式,能这样对他说话,想必心中的那个小疙瘩已经消散了。她现在是把他当成年少时相识的朋友看待。
薄崇礼慵懒随性地轻靠在栈桥的围栏上,眸光潋滟如春水,唇角微微漾着一丝清浅的笑容。
就在这时,他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可以,当然有这个权利。我们也算年少相识的朋友吧!你也别每天对我像对长辈似的毕恭毕敬。我也就比你大两岁而已。就算我现在是你的上司,对你的要求严苛了点,也不至于那么不近人情,工作之外都让你望而却步吧!”
宁蓁聆听着薄崇礼这略带抱怨意味的话语,先是怔愣了片刻,随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连忙轻捂着嘴,避免笑的过于放肆。
她那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点点笑意,仿若灿烂的星河般夺目。
宁蓁点了点头,轻言浅笑道:“嗯嗯。薄总这么年轻有为,我又怎么会把你视作长辈对待呢!”
听到宁蓁这番话,薄崇礼的嘴角再次微微上翘,并轻合眼睑,自得地点了点头,以表达对宁蓁回答的满意。
两人解开了深埋在年少时光里的症结,就像拨开云雾见到太阳一般。阳光重新洒向彼此的心间,融化了那淡淡的隔阂。
他们再次游览起观星湖来,不止心情更为愉悦,连对话也变得自然平等许多。
不再像之前在小吃街,总是薄崇礼问一句,宁蓁才会回一句。而是像回到多年前她第一次带领他游览南城的时候,宁蓁变得生动起来。
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南城的景色、建筑甚至于本地流传的传说,她毫不吝啬地一一讲述给他听。
尽管宁蓁对薄崇礼依然保持着作为下属对上司应有的尊敬和适当的距离感,但可以明显感觉到她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不再小心谨慎,也敢于大胆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与感受。
不知不觉中,他们沿着栈桥绕着观星湖逛了整整一圈。随后,就顺着来时的阶梯慢慢踱步回去。
因为晚上他们还要参加一个饭局。
是跟这次项目的牵头人南城市长沈从匀吃个饭。
这个饭局的目的也很明确。他们将针对鹿鸣山的影视旅游开发项目,大家面对面探讨交流一下,以便为明天的实地考察做准备。
等宁蓁他们回到酒店时,顾亭与贺兰钰已经到了,其他的相关工作人员也陆续回到酒店。
晚上七点半,南城枫叶五星级酒店四楼vip包厢。
薄崇礼他们与沈从匀正式会面。
由于沈从匀比薄崇礼他们几个要年长四五岁,因此他们打的照面其实并不多,只是知道对方是谁。在一些聚会上有过几面之缘,但并不算太熟悉。
若非要扯关系的话,沈从匀也就跟贺兰钰以前在一起玩过几次,相对更为熟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