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生当然永远不会回答我了。

无人发现我和Laura的脸蛋有何异常，这种情况，也没有人会无礼地端详逝人亲属的脸。反正谁也没表现出来，甚而愚蠢地指出来。而且，我看过镜子，一点也不明显。

夜幕无声无息降临，殡仪馆里今天安排二姐守夜，与她一起的还有爸爸的老友、几位堂亲。之后每个子女守夜时都有同等人数相陪。Laura也安排了亨利，亨利果真应下，但态度极为冷漠。

我先送妈妈上车，答应今晚回家陪她睡。她临走眼光复杂地瞄了瞄我身后的二位绅士和Silvia。另一辆车旁，亨利也在送琪姨、妹妹和弟弟上车，想必他会答应他的妈妈同样的事情。

黑色汽车逐一送走众人，殡仪馆边，众多保安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媒体与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Silvia挽着我的手臂，喃喃出声，“你的脸……”

橙黄光线下，四双眼睛都盯向我的脸。

“疼么？”杰瑞责怪地问，他叹了口气，“我保证不和亨利打起来，你倒好……好在你知道还手。”

亨利和狄兰都默不作声，表情一致的阴沉。

热气散发在四周，我的脸应该基本上消肿了。如果他们看出来，那也是在医院的时候。

“不疼。”我略微尴尬，又觉好笑，“我先动手的。”

“你肯定有很好的理由。”还是杰瑞说话，灰瞳带一点笑，“或者没理由。我只偏袒你。”

“我也是。”Silvia连忙接道，她无奈、想笑，不知讲点什么好，干脆嗔道，“你打完不知道躲啊？”

我没有告诉Silvia我和亨利之间发生了什么。她若真看破，也不会说破。像我的其他女朋友那样。内部公开的秘密始终是秘密。

“下次记得。不讲这个了。”我岔开话题。

狄兰与我同声，他的目光像钢铁一样冷硬，也像月色一样温柔，“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回头聊吧。”我看着狄兰和杰瑞，“我们送你们去机场？”

他们已经知道葬礼的日期，下个礼拜会再飞过来。到时梅林莎.本廷克、诺亚.艾林、安妮.艾林，以及赛琳娜、夏洛特、查尔斯、哈利等等都会来。

从机场回山上的路，异常曲折。前后皆有两辆车，总算见不到闪光灯。

开车的依然是切尔诺夫，讲起来，他是第一个知道我和亨利的事的。

昏暗的后座，一个湿吻猝不及防落在我的左耳下，他犹如大型动物一样悄然逼近，发出喑哑危险的声音，“bb，还疼不疼？”

钱宁

POV：钱宁

灼热的气息落在我的脖上, 痒痒的，直叫我起鸡皮疙瘩。

我下意识觉得这不对，但本能地被唤醒。这一刻, 我尚未决定是将亨利推开, 还是由他动作。

“嗯？”

见我不语, 亨利在我耳边低沉哼了一声。

他的鼻尖和嘴唇有节奏地来回摩挲我耳后肌肤, 两只结实的手臂圈我入怀，目前为止, 它们很规矩。

我轻抬眼皮, 俄国人目视前方, 认真驾车，对后座声响浑然不觉。

亨利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不在焉，在我耳垂上调皮地咬了一口。几乎没有痛感，只有湿乎乎的感觉传至神经末梢。

其实我不用担心, 亨利不至于在这里有过激行为。尽管我怀疑以切尔诺夫丰富的人生阅历, 对这类“秘闻”见怪不怪。我只信任他, 不止是因为他是卓越的收钱办事的“职业佣兵”, 还因为他不在我的文化里，他不懂中文。其他G城雇员, 或许同样不会泄密，但他们心里多半会对我和亨利如今的关系感到不适，甚至恶心。

“不疼, 真的。”我耸起左边肩膀，尝试躲开他的亲昵, 轻声嘟哝, “会留下痕迹的。”

我马上听到亨利低低的笑声，有些坏, 有些男孩儿气。

“不会。”他自信道，嗓音透着嘶哑，“除非我想。”

随后，他小心翼翼吻上我的脸，吻了又吻，呼吸粗沉，好像巨兽在舔舐伤口，又好像在向雌性求爱，充斥着不安、忍耐，还有饥渴。我能感到我的脸蛋愈来愈烫。

过去一个月，在黑暗里，他用过好多不同的方式撩拨我。有时候我会想起九年前那个破旧逼仄的船舱，有时候我的脑中会难以控制地晃过一双冰绿的眼，有一次他喝了威士忌……无论哪个都让我心怀愧疚。当然，更多的时候，我想的只是亨利，二十一岁的亨利，我的亨利，高大强壮，做-爱疯狂。

此时，我心若擂鼓，却怎么也不愿鼓励他。我垂着眼帘，坚决不看他那双令人难以拒绝的黑夜眼睛。

好几次他的嘴唇贴近到我唇边，试探地停下，时进时退。最后，他难耐地吻了吻我的嘴角，放开了我。

过了一小会儿。

“我讨厌Laura。”亨利看着我讲，沉了脸。

Laura那边可能有人正在讲“我讨厌钱宁”，我不禁想。而且，Laura看得出来亨利讨厌她，亨利又未加掩饰。只是她真的对我和亨利的关系全然笃定吗？我认为不见得。在她眼里，这是件蠢事，我不过是利用、操控亨利。

“没什么的。可能是好事。经过这个，我和她彼此都更了解了。”晦暗的光线下，我对着那张泛着红晕的英俊面庞迟疑起来，“我……”

“我明白。”亨利伸过手，捏捏我的耳朵，温柔又严肃，“Sorry，我忍不住。我知道不合时宜。”他清清嗓子，转走目光，车窗外的山下港口灯光闪烁，“所以你们虽然动手了，但谈得顺利？”

“算是吧。Laura嘛，讲话好谨慎。”我回忆上午在病房的情境，“她不让今年内，跟我想的一样。”

今年已经发生太多事，现在是家族的重要过渡期，首先得稳下来。

亨利知我没讲完，耐心看向我。

“葬礼上，该Chris出面的时候，还是会让他出面。看看她后续具体安排，如果她释放的是Chris是三号人物的信号，这事就定了。做得太过，一来她怕她哥哥提前知道她把他卖了，二来外界会有猜测，对我们都没好处。”Laura不把亨利排除在外，也是考虑这个。

人们会从葬礼的细节安排，推测家族内部的权力关系，以及家族与社会的关系。这也绝非钱家独有，从皇家婚礼、葬礼安排到任何人家的婚葬都会体现出这些。这是最好的戏剧舞台。赛琳娜则告诉我，葬礼正是人类最早的戏剧。

声望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是实打实的利益。

“三号人物？”亨利浅笑，一边酒窝顽皮地凹动，“Chris就算不找Laura麻烦，也得找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