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种种原因,我们没有去成巴黎。
我不失望。我早已预见了这个结果。
钱宁离开伦敦,前往多塞特城堡的那天早晨,我告诉她:“不要胡思乱想,大家都想看到开心的公主。”
POV:狄兰
巍峨的艾林城堡在阳光下闪着银光。诚然历经几个世纪的风吹雨淋,城墙上多得是各样印痕。
它的维护修葺与本廷克庄园或是新白马酒店相比又是两码事。除却更加严苛的保护条例,其费用也差了数量级。
我小时候每次前来,都能听到艾林公爵及夫人半真半假地宣称得被迫卖掉一部分所有权,包括山下的酒庄、马场和高尔夫球场。我的祖父总会在那种时候表示他希望有那个荣幸。
实际上,两位公爵都是老狐狸。
艾林家并没有真的落魄到那种程度,我的祖父也不可能认为古堡本身是个值得投资的房产。用威廉爵士的原话说,只能撑门面和烧钱。他刻薄地用了并列关系。
不过我的确认为杰瑞.艾林从小耳濡目染,认定了他哥哥诺亚即便将来继承这座会吞金子的城堡,也无法保住它。除非,他帮他保住它。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应该不成问题了。
我站在东南方向的城墙上。塔楼顶部,黑底金纹的金雀花与利剑旗帜被海风吹得呜呜作响。这一面城墙与其他处皆不一样。只有这一处与陡峭的白崖相连,俯瞰下去,海浪一股又一股地冲击着千万年的岩石海岸。
转过目光,城墙之下,一辆又一辆豪华汽车沿着古老的石板路接踵而至,一位又一位身着高级礼服的熟悉面孔现身城堡。
一年的时光匆匆而过。
我不知道我是在什么时候错过她的,可能就是在我望着侏罗纪海岸的时候。
后来在正厅相遇,她似乎甚为惊诧我会出现在这里。
钱宁身着简易白花长裙,白色系带高跟凉鞋露出蓝色脚趾,女人浑身上下充盈着夏日气息。
往来宾客都在明着暗着观察我们。她好似毫不在意,好似万般谨慎。
“你好,钱宁。有一阵没见了。”我在弦乐团奏响的《美丽的罗斯玛琳》下问候她。
钱宁露出温柔的微笑,微笑中带着质疑,“你好,狄兰。我们上个月才见过。”
不远处,杰瑞正在打发艾林夫人,急着过来这里。
“这不是有一阵?”我不甚在意地说,“你好像很惊讶看到我。”
“我不该么?”她的表情一时丰富起来。
“怎么说呢?”我眼神示意那位刚从硅谷回来的炙手可热的年轻企业家,“我认识杰瑞二十二年,只错过过一次他的生日。”
钱宁略显局促地回头去看杰瑞。我猜她只是不想与我尴尬对视,不想让我提起那次错过的原因。
我根本没打算提。
“抱歉。”她转回头,优雅地笑了笑,“你们是好朋友。”
“你要是和一个人认识二十二年,哪怕你们是世仇,也的确称得上是朋友。”这是百分百的事实。
何况今日众多贵宾不只是为杰瑞的生日而来,也是应公爵夫妇邀请。艾林家会在今晚的舞会上宣布一件事情。
顶着本廷克的姓氏,我有必须出席的社交场合。钱宁前来多塞特,显然也不只是为了跟合伙人说句生日快乐。
“我理解。”她礼貌地说,进而微点下颌,“失陪。”她闪身进了人群里,立刻被安妮.艾林拽去认识新朋友。
杰瑞过来时,嘟嘟囔囔,“我们的公主每次出现,比我俩都忙。”
“我们的?”我眯了眯眼。
“我的。”杰瑞哂笑,一扫人群,故意激我,“我忘了你不感兴趣了,要不然就是你彻底出局了,否则亨利男孩脸上不留块疤说不过去。”
我无动于衷。
杰瑞见没效果,又问,“他真有那么忙?一个实习生必须去伯明翰那个shithole出差?你怎么有空来?”
事情当真如此,好吧,至少这是一半真相。亨利进的项目组恰是赶工的时候,而我最忙碌的几周暂时过去了。
“你的公司刚上市都有时间,我想我也能抽出一晚。”我瞟了杰瑞一眼,这滑头今天又戴上了纹章戒指。
“废话,这是我的生日舞会。”杰瑞可笑道,他灰色的眼珠闪出几分不悦,“梅森带来了亨利给我的生日礼物。那混蛋送了我一件纽卡斯尔球衣。我问过诺亚才知道,他们是上赛季的英超亚军。亨利男孩这是嘲笑我是loser?我倒不知道他还是个football fan。”
“你庆幸这里没有真的football fan,不然他们揍你可不会手下留情。”我已看到想打招呼的人,也是一位上院议员,准备过去。
“说得好像你手下留情过。”杰瑞向来不以为耻,他又不以硬汉自居。大部分以硬汉自居的在他眼里都是没脑子的。
停车场里的车辆进进出出,城堡里的主广场被布置成了露天餐会。场景和宾客都与皇家赛马会时多有重合。也有不少宾客去了山下庄园,这是赏花和品酒的季节,更是打高尔夫的社交季,可惜今天风大了一些。
我回到城墙东南角时,那里多了一个人。
她正在低声用中文讲电话。约莫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她迅速瞧了瞧我。
我往城墙的另一边走,尊重董事长小姐的隐私。
没过多久,她打完了电话。
“我很抱歉听到你父亲又要做手术了。”隔着二十英尺的距离,我在呼呼风中说道。
钱宁给了我一个淑女的假笑。瞧,只要她愿意当淑女,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谢谢,狄兰。只是一个小手术。”
我点点头,这可能有些唐突:“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欠我一件事。”
钱宁把手机放进银白色的小手包,稍稍提起裙身往我这边走了几步,大大方方道:“说吧。”
我低下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