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竭力在控制，只是坚硬的小臂肌肉线条出卖了他。但他手指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他在暗示我、拨动我。

我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快。

恍然之间，凌厉的五官离我更近了。

“讲话。”亨利的嘴唇轻轻地动，温柔蛮横地提醒我, “你在想什么？”

“然后呢？”我的嗓子莫名哑了，我舔动干燥的嘴唇, 试图发出理智的声音, “爸爸知道了以后呢？”

“先告诉我，”亨利贴近到我眼前, 睫毛的眨动像电影镜头里的慢动作，“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没有想什么。”我咕哝，努力转走视线，“我在想这件事。”

“你撒谎。”

“我没有。”

亨利轻声的笑充盈我的耳朵，他勾起嘴角，眼神落在我的嘴唇上，故意慢吞吞地讲，“别的女孩子那样看我，我会以为，她想让我吻她。”

“你误会了。”我碰到男性有力的手腕，尝试推开他侵略的手，“讲正经事，好不好？”

亨利虽然松开了手，但他坚持盯着我看了许久。

我被他看得发毛、烦躁。

我一边往后坐一边催促，“这不是小事，亨利！”

亨利这才点点下巴，将目光投向窗外。“爸爸讲……钱生讲，你不会乱来，你永远不会同我在一起。他也骂我是疯子。”他慢慢扭过头，有些呆滞地询问，“我可以抽烟吗？”

“嗯。”我能看到亨利眼睛里的光彩黯淡下来。我的心一疼，却讲不出安慰的话。

烟雾腾向高高的天花板，忧愁交错。

“但他暂时答应了我的所有要求。”年轻的男声回归冷静，“第二天的新闻你都知道了。他让人放的消息是‘收养’。”亨利的唇间呼出一口烟，“这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我有耐心。我一直都好有耐心。”

我喉咙发紧，“所以Chris真的……”

“钱卓陈亲口告诉我。”亨利弹掉烟灰，语气不善，“钱生上一次骗了我，他讲他没有接他弟弟的电话，还叫我不要与他纠缠。可惜他们兄弟俩没谈成交易……”

客厅里忽地响起摩托罗拉的手机铃声。

我从头到脚处于一种异常紧绷的状态，这时整个身体一震。

我和亨利同时朝茶几上我的手机看去。

狄兰的名字在屏幕上醒目地闪动。

我拿起手机，亨利一把捉住我的手腕。

“不要接。”他沉沉低道，任性的不得了，又像是在哀求我。

钱宁

POV：钱宁

我看着亨利, 他也看着我。他掐灭那支烟，我们沉默地僵持着。

刺耳的手机铃声有节奏地在寂静的夜晚响彻客厅，好像永远不会停, 好像随时会戛然而止。

我垂了垂眼, 亨利也垂下眼。

“Dylan”固执地持续点亮电子屏幕。禁锢我手腕的那只大手传导出粘稠的汗意。

然后, 我的手机突然就不响了, 整个世界一瞬间安静下来。电子屏幕上的Dylan变成了一通未接来电提醒，屏幕渐渐暗了下去。

不过是几十秒的时间, 又如同一出漫长的交响乐。

我悬着的心落下了一点点, 但离平稳着陆还很远很远。

亨利似乎松了口气, 他慢慢松开我的手腕，拿走我的手机，细致地观察我的反应，“如果是紧要的事, 他会语音留言, 或者发短信。”

“狄兰在纽约。”我接道。我不知道亨利是否知道这个, 见他一刹那皱紧了眉头, 应该是不知道。“杰瑞昨晚也在。”我继续讲，“他今天早上回旧金山了。”

亨利咧出微微笑意, 同我讲笑，“切尔诺夫一个字都没有提。”他的情绪有了明显的变化，两只酒窝随着嘴角弧度的上扬, 顽皮地出现，“那他们都听讲咯？”

我“嗯”了一声。

“狄兰我不确定, 但JA今晚居然没有赖在这里……”亨利眸中带笑, “你把他赶走的？”

“他有别的事吧。”这是我更倾向的理解。

亨利尽是不信，“至少上次我和他通电话, 你还是他的priority（首要）。”

我很清楚三位青年互相之间都十分了解。我也已经认识Class A混蛋先生超过两年，与他一起经历了不少事，清楚他的为人，但我有时候仍然猜不到他的行为反应。比如他的口哨。

今天早上，杰瑞的那番话其实不无道理。而亨利，居然真的就这样放弃了继承权。

“不要聊他了……”我试图理清思绪，“所以，你见了钱卓陈，与他达成了他没能和爸爸达成的协议？他身上有多重重罪，只拿Chris当年的一通电话要挟爸爸，要挟不到什么。是，这是可以让钱家在G城名声大大受损，但对于钱卓陈自己，他怎么也逃不掉终身监禁的。刨去绑架，他在伦敦犯下谋杀和巨额金融诈骗，苏格兰场怎么可能轻易放他回G城受审？亨利，你究竟答应了他什么？你不是讲，你不可能真的跟他做交易？”

亨利立挺的脸上既有我熟悉的男孩气，也有我不熟悉的深沉与冷酷，他的酒窝消失了，“如果我真的同他做了交易，你会不会恨我？”

“不会。”这不需要思考。换了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包括爸爸，我都会。唯独亨利，我不会。

亨利感动地看我，“我骗他的。”他稍稍一顿，隐约其辞，“七月之前，有一点微弱的可能。不过这种案子，总是拖好久才开庭。钱生肯定会再去找他弟弟谈，他弟弟没准两边收好处。”

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向曼哈顿壮丽的夜景。

黑夜里，这座瑰丽的岛仿若在我一人脚下。以前在G城，我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只是这一刻，这样的感觉充斥着失落与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