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兰没有说话。
他的一只手臂倏忽绕过我的后腰。
彼此的身体一秒紧绷。
我闻到他身上独一无二的气味,冰冷的、深沉的,还有年轻的荷尔蒙和与生俱来的傲慢。
我无需反抗、拒绝。因为他已经放开了我。
他一声不吭,离开了我的套房。
POV:亨利
纽约JFK机场。
我把墨镜往上推了推,切尔诺夫热情地朝我招手,像极了我认识的大部分美国人。我拖着行李箱,已经走到俄罗斯人身前,“如果美国海关拦住你,你的身份会是什么?”
切尔诺夫的美式英语说得不比英式英语差,“我像哈佛的吗,或者耶鲁?”其幽默程度则无法形容。
我笑了笑,拍向切诺夫的肩膀,“你总能让我惊喜,伙计。”
这是真的。我的计划离不开切尔诺夫的帮助。当然了,精明的前克格勃也不介意在忠于原雇主的前提下赚点外快。
考虑到我刚刚丧失了继承权,上一次雇佣他,大概是近期内我最后一次雇佣他。
亨利
POV:亨利
“谢谢, 先生。”切尔诺夫卷着舌头道,接走我的行李箱时,他隐蔽地说, “十点钟方向, 棕色夹克的白人男性……”
我没有去看十点钟方向。倒不是我对此早有预料, 我只是也不感到意外。“应该是我爸爸的人。”我冲切尔诺夫一笑, “不用管他。你的老板今天怎么样?”
切尔诺夫想也不想,“恕难奉告。”
“我没问什么刁钻的, 但好吧。如果诺亚问你, 你同样会这么告诉他?”
“他从来没问过, 另一位艾林先生也如此。”
我仔细瞧了瞧俄罗斯人,他露出典型的美国佬的笑容,看着简直惊悚。
我其实不认为切尔诺夫在说谎,但我也感到他有所隐瞒。而以俄罗斯人的性格和人生阅历, 我不可能问出什么名堂来。我这时也无意深究。
到达曼哈顿的哈德良白马, 已是午夜。
我和切尔诺夫乘坐私人电梯, 直达顶层。
电梯门机械地打开, 我从里面出来。切尔诺夫送出我的行李箱,退回电梯里, 向我点头致意,口型是“晚安,先生”。电梯门紧接着合上。
不难看出, 这一切都是钱宁安排好了的。也就是说,她可能也猜到了钱生会有动作。
行李箱若有似无的滚轮声与轻盈的脚步声交错。
我来到客厅, 钱宁从厨房那头款款向我走来。
女人绑着一簇干净的马尾, 穿着成套的浅灰家居休闲服,精致的面孔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不过, 这显然是强行挤出来的轻松,她清亮的双眸里写满了疑问和担忧。
我们走到彼此身前,她略有迟疑,给了我一个欢迎拥抱。
我圈住她的身体,在她头顶轻柔地打招呼,“嘿。”
她在我怀里立时有点僵硬,她拍拍我的后背,赶紧放开我,“嘿。……你饿不饿?”
我恋恋不舍松开她,摇着头,笑着问,“你做饭了?”她身上除了一贯的幽香,我还闻到了丝滑的黄油香气。
钱宁抿了抿嘴唇,“等你的时候不知道该干嘛,烤了几个蛋挞。”
“我想尝尝。”我忍不住笑意。
“算了,不是很好吃。”钱宁心不在焉地嘀咕,她皱起眉,向我看来,“亨利,告诉我所有事。……爸爸知道你在纽约。”
切尔诺夫在车里给她打电话汇报时,我就在一旁。跟踪我们的人只跟到了酒店门口。这更验证了我和钱宁的相同推测。如果是Chris的安排,处理上不会这么干净。
我和钱宁在沙发上坐下,窗外的摩天大楼楼群,许多内部依然光亮。
“钱宁,我知道你了解爸爸的为人。”我半倾过身体,双手交握,看向那双已经完全专注在我身上的眼睛,“但我还是希望你做好准备。”
钱宁凝重地点了点头。
那天给我开门的是程小姐。见我到来,程小姐立即带着两个孩子出门。
钱卓铭在书房等我。他拆线以后,自己活动不成问题。我也听讲,他已经开始干涉Laura的代理工作。
Laura每周要来程小姐这里看望他至少两次,少不了汇报集团的动向。而报纸上早就开始写,Laura随时会失去“摄政女王”的位置。
我关上书房的门,钱生在书桌后摘下老花眼镜,朝我露出和蔼的微笑,“亨利,爸爸要是没记错,这是你第一回复活节假期回港。”
他没有记错。从十二岁远赴英伦念书,至今九年,我只有这一次复活节的假期回来了。
“是。你记性很好。”我没有笑,步伐缓慢地走过去。
花园里的阳光照进书房。
钱生瘦削许多,一身中式着装。这样看,他和他的弟弟钱卓陈颇为相像。
钱卓铭在商海叱诧风云多年,阅人无数,此时不可能没有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他眉头一紧,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心情不佳的前兆,可一刹那后,他的眉头又一松,仿佛想明白了什么。
“坐。亨利。”钱卓铭了然于胸地指了指朝向花园的沙发椅,他自己则坐到了另一个上面。